16.章十六

並沒有因為滿心搞事的付喪神而生出顧慮，藤丸立香在慎重抉擇后敲定了一起去執行任務的兩振刀——短刀今劍，太刀三日月宗近。

這兩位同屬三條刀派，並且都對任務時間點較為熟悉，短刀防身太刀禦敵，對於計劃輕裝簡行的審神者來說的確非常合適。

確定能跟隨出任務的今劍自然十分高興，三日月宗近慣用笑臉倒是看不出什麼情緒，本丸的眾人因為審神者即將離去分外不舍，這一天乾脆停了當番，十分誇張的要舉辦盛宴為他送行。

花的是我的錢呀！！！

藤丸立香表面笑著答應，內心一片沉痛。

狐之助在經歷了幾次「改造」之後性格有了很大的變化，有好有壞，好的是知道萬事以審神者的立場為先，時之政府的優先順序下降，壞的是演算功能出了岔子，一直算不出任務點和本丸的時間差。

於是付喪神們愈發的依依不捨起來，居然一直拖到下午才放過審神者。

被粟田口的兩振短刀哭濕了雙臂衣袖，藤丸立香只好先回房間換了件衣裳，山姥切國廣體貼的為他準備了和服，以免到了任務點讓審神者因為奇裝異服的原因被圍觀——藤丸立香換了暗青的浴衣后打量了一番自己，心道要是以前迦勒底也這樣為自己考慮就好了。

不過想想那個懶散的傢伙也不是多細心的人……

山姥切國廣看見審神者面上露出幾分懷念的神色詢問道：「衣服有什麼不對嗎？」

「不、很合適，謝謝你。」藤丸立香回過神笑著答道，「我走了。」

「請早日歸來。」並沒有披被單的付喪神看著審神者露出一個笑容，對方愣了一下，後知後覺的應了，「嗯。」

……

兩位身著出陣服的付喪神和一臉不耐煩的茨木童子早已等候在庭院中，因為藤丸立香提前告知過他們不通過本丸自帶的傳送機器離開，其餘付喪神被再三要求不要來送行，此時都不在，倒是很聽話。

「久等了，換衣服稍微耽誤了一陣。」藤丸立香解釋說，隨即從懷中取出時之政府交給他的那個懷錶，上面的時間已經設置好了，他激活自己的魔術迴路開始輸入力量，以懷錶為中心展開了巨大的時鐘形陣圖，當構成陣覆蓋住在場幾個人的時候藤丸立香的腳下便湧現出白光，身體也漸漸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

頃刻，光散去，人也不見了。

公元1005年10月31日，平安京極負盛名的陰陽師安倍晴明逝世，而他生前的式神卻不知所蹤，半年後，平安京群魔亂舞，京都百姓屢屢遭遇鬼襲，一時間人人自危。

天近黃昏，風中夾帶著寒意，朔平門外的街道空無一人。

藤丸立香迎風而立，一邊走一邊打量周圍，「太陽都沒落山，沿街住戶卻大門緊閉，十分古怪啊。」三日月宗近感嘆著，在一戶人家的門口試探著敲了敲門，沒有任何回應。

茨木童子道：「別敲了，不會開的，一群膽怯的人類。」

今劍踩著木屐登登登跑去前面探查了一番，很快就又回來了，「沒有發現敵人。」

藤丸立香點點頭繼續前行，抬頭看了看天空，這麼一會兒功夫天空已經布滿霞光，再等等就該入夜了。「茨木，你知道什麼嗎？」他詢問道，掏出時之政府提供的簡略地圖，打算找個過夜的地方。

茨木童子露出笑臉和尖牙，舔了舔嘴唇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滿大街的妖氣，八成是為了慶祝討人厭的傢伙死掉而舉行的盛典吧！」

三日月宗近這才猜到自己所處的大概時間，「是那位大陰陽師？」

「自然……除了安倍晴明誰配得上大江山的百鬼夜行！」茨木童子仰起頭深呼吸了一口熟悉的妖氣，「啊、是酒吞的味道……真是令人懷念。」

「才幾天沒見而已，不要這麼誇張。」藤丸立香淡淡道，從她身邊走過去，「不要站在路中間，很中二。」

「……master你這樣我很沒面子。」茨木童子不悅的抱怨，跟上藤丸立香，指了個方向建議：「我們去找酒吞吧，去這個時代的她打個招呼。」

「她？」今劍不解，三日月宗近拍了拍他的肩，「還沒習慣啊。」反正已經有一位女性的大妖怪了，再來一個也不算難以接受。

藤丸立香似笑非笑的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什麼，反正見到就明白了，也稱得上是可愛的女孩子呢。

「走吧，去找酒吞，看看能不能借個落腳地。」希望不會和迦勒底的任務流程一樣見面就先打一架……

……

茨木所指的方向在南面，而藤丸立香一行人所在的位置卻是北方，一路走過去著實耽誤了不少時間。

「這座橋看起來有點眼熟呢……」路過一架橋時茨木童子感到有點熟悉，剛好橋對面走來一位男性，正低著頭趕路，她自告奮勇道：「我去問問他這到哪裡了。」太久沒在京待過，她也記不得路了。

藤丸立香看著她上前去的背影腦海中飛快的劃過什麼，一時間也說不清，有些不安，趕緊跟隨過去。

「喂、人類，這裡是什麼地方？」茨木童子的態度一點也稱不上和善，加上額上生有尖角的緣故一看就不是人類，被攔路的男人並不年輕，大約四十多歲，身形卻頗為健碩，佩著刀，衣裳的料子上乘，看起來是個有錢的武士。

「哦？惡鬼也會迷路嗎……我可不會送你回家！」話音剛落他已經拔出腰間佩刀，茨木童子怔忪一刻腦中驚駭，總算想起他是誰了！

藤丸立香在他的手按在刀柄上的同時也趕緊抽刀出鞘，兩刀相觸發出一聲錚鳴，「好刀！」武士讚歎了一句，又與藤丸立香同時後退。

「你的刀也不錯。」藤丸立香回了一句，看了眼對方的佩刀又以無奈的眼神望向茨木童子：「怎麼才過去一天你就忘了這把刀了？」

茨木童子咬牙切齒的瞪著持刀戒備的武士，對方手中的刀正是之前害的她差點被罰的罪魁禍首，沒想到這麼快就再遇了——髭切。

而這個時間點，會持有這把刀的人只有一位，茨木童子怒火中燒，「master，給我力量，我要殺了他！」

渡邊綱！

「果然是同夥啊……」渡邊綱冷笑道，後退幾步凝神備戰。

藤丸立香無心戀戰，歸刀入鞘拉著茨木童子後退數步，中間空出一段對彼此都相對有安全感的距離。

「渡邊先生，我與茨木童子並非你想的敵人，請收起刀吧。」茨木童子驚怒，「master！」

藤丸立香面色平靜，「我們還有任務在身，你確定要打下去嗎？」他其實有些後悔了，這次選擇茨木童子隨行本來是為了方便，卻沒想到這裡和在迦勒底經歷的那些特異點全部相同，身為大妖怪的茨木童子在遇上「歷史事件」的時候根本無所察覺的陷落進來，就像是被刻意模糊了認知。

換成平時的茨木童子怎麼可能會對這樣一位身配髭切的武士毫無防備，只因身在局中……

也就是說再往前就是羅生門了。

「哦？你們這些狂妄之徒又想對京都做些什麼……還嫌鬧得不夠亂嗎！？」渡邊綱似乎克制著怒氣，並沒有收刀，冷聲道：「看看如今的京都，魑魅魍魎層出不窮，若非晴明公仙逝又怎會容爾等猖獗！」

藤丸立香有些無奈，和顏解釋：「我和身邊這位茨木童子並非這個時代的人，正因為從未來檢測到這個時代的異常才前來查探，如果不信的話你可以跟著我們，順便為我們解釋一下有關京都亂像的原因……」按照從前在特異點處理攔路英靈的方式，藤丸立香率先拋出橄欖枝。

「荒謬！」渡邊綱怒叱一聲，越發覺得眼前的人可疑，但出於對方的確沒有戰鬥的心思，那個妖怪也很聽他的話的緣由就忍著沒有發作，「我不屑與妖魔為伍，至於京都之亂，你若真是為了調查，等入夜便知。」

他說完后內心其實也存了疑惑，眼前的年輕人既然和妖魔同行應該是明白京都的情況的，請求他幫忙解釋只有兩個原因，一為引誘，二則是他的確不是本地人……渡邊綱皺著眉頭細細打量眼前的人，看外貌十分年輕，約莫只有20歲不到，神態也並無戾氣，不似兇惡之徒，他身邊這個女妖怪卻是滿身血氣，沒有施展什麼手段一時也看不出強弱。

「你那是什麼眼神？想要我擰下你的頭顱嗎？！」茨木童子諷道，渡邊綱目光一轉又頓住，沉聲望著藤丸立香身側的位置道：「從剛才開始就感覺不對……你身邊還有什麼東西在吧？」多年戰鬥養成的本能竟會遲鈍至此，到現在才發現這人身邊有東西，渡邊綱心裡一緊，額上冷汗滑落。

雖然暫時沒有感覺到殺意之類的東西，但這種看不見的存在一旦發難的確會對身為凡人的他造成極大威脅，強者交戰本就在須臾之間，他今日可能無法全身而退了。

藤丸立香一愣，隨即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是兩位付喪神的所在。

他看不見付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