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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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中午的席面后,家裡的親戚朋友都一窩蜂擠在柳老太太跟前,陪著她老人家聊天玩牌。柳家三位正經太太,這個時候自然也陪在老太太跟前,儘儘孝道。

蘇氏的身份有些尷尬,說是跟郭氏不分大小,但其實她也就是個妾。

以前在家裡,她還有些臉面。但是現在在明秀村,大家認可的都是郭氏,她也不想自討沒趣。

所以,吃完中午的筵席后,便尋了個借口離開了。柏哥兒午後都是要午睡的,蘇氏借著兒子要睡覺的由頭,從堂屋出來,去了柳老二家給她安排的一間房間。

蘇氏坐在炕上,正抱著兒子哄著他睡覺,姚媽媽輕手輕腳推門進來了。

「怎麼樣?你跟胡媽媽碰頭了嗎?」看到姚媽媽進來,蘇氏只抬眼看她一眼,隨口這麼一問。

繼而又低下頭去,身子輕輕晃著,哄著柏哥兒。

姚媽媽站在炕頭邊上,微彎著些腰,湊在蘇氏耳邊說:「奴婢見著了,也問了她。她說,她沒跟大小姐說,一個字都沒有透露。」

「奴婢不信,就問她,如果沒告訴大小姐實情,為什麼大小姐會無端給她五十兩。她說,她也不清楚。」姚媽媽一字不落的都告訴了蘇氏,「胡媽媽還說了,說大小姐在她跟前根本沒提落水的事情。叫她去顧家,也真的就是給顧家老太太做飯吃的。」

蘇氏輕哼一聲,滿臉不屑:「不知道她是真蠢,還是裝蠢。」

姚媽媽道:「太太,那晚上您還要不要親自見她?」

蘇氏說:「我讓你跟她說,晚上我要親自再去問她一遍。這個話,是說給那丫頭身邊的人聽的。我若是真去見了胡媽媽,再跟她說之前那丫頭落水的事情,保准老爺立即就會出現。」蘇氏一臉精明算計的樣子,那雙不算太大的眼睛很亮,閃著光似的,「從當初她堅持要帶走胡媽媽,我就猜得到,她肯定是曉得些什麼了。」

「她想玩離間計,我便配合她。只不過,自己玩砸了,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那就不怪我。」

蘇氏想了想,說:「你約了胡媽媽在哪裡見面?」

「不敢在宅里,怕有人偷聽,約在了外面。」姚媽媽道,「但是也不遠,東邊的那棵銀杏樹下。」

「好。」蘇氏應著,「那到了時辰,咱們便去那裡。」

姚媽媽有些沒反應過來:「太太真的打算去?」

蘇氏笑,斜著睨了姚媽媽一眼:「不去的話,怎麼引那丫頭上鉤?哼,你放心吧,她會請著老爺去偷聽。她想抓我的錯處,那也得有這個本事才行。」

姚媽媽這才笑起來:「奴婢明白了,還是太太您高,這叫引蛇出洞。」

「去吧。」蘇氏給她使了一個眼神。

「是。」

*

晚上的筵席散了后,天已經黑了。柳宅門前掛著大紅燈籠,柳老二一家站在門口,親自送那些親戚朋友。

堂屋裡,柳老太太還沒有睡意,便拉著兒媳婦孫媳婦還有孫女們說話。柳芽搬了張矮凳,坐在老太太跟前。柳家三房,加上奴僕,也得三十好幾口人。

烏泱泱擠在堂屋裡,熱鬧得很。

柳芙趁著眾人聊得歡,一時沒在意,便悄悄帶著金雀兒跟銀串兒兩個離開了。

柳芽見狀,也立即跑出去一趟,而後又匆匆跑了回來。柳芽再次跑回來后,站到了柳重山身後,附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話。

柳重山望向侄女兒,面色有些凝重:「真的?」

柳芽說:「真的!」她一臉認真的樣子,「我是親眼看見蘇姨娘出去的,其實在下午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不對勁了。咱們一家子聚在一起說話,偏她一個人呆在屋裡。我想,蘇姨娘不至於想不開吧?可是,我剛剛出門,真的瞧見她往村裡那條河的方向去的。」

柳重山倒是不以為蘇氏會因為這點事情想不開,她不是那種心思重又悲觀的人。再說,還有柏哥兒呢,她不會捨得丟下柏哥兒的。

可這大晚上的,大家坐在一起說話,偏她一個人跑了出去。說不擔心,也是不可能的。

「我去看看。」柳重山立即站起身子來,跟自己母親打招呼,「娘您接著說,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罷,柳重山拔腿就大步往外面去。

柳芽也沒留下來,跟在自己大伯身後,也一溜煙跑了。

董綉春臉色難看,也一臉驚慌地站起來。

柳老太太忍不住問:「怎麼了?」

董綉春哭起來:「剛剛芽兒妹妹說,說我娘要投河。」

「啊?」柳老太太嚇得不輕,「這……這好好的,怎麼回事?」

不自覺的,老太太眼睛便瞟向郭氏。郭氏抱著蓉姐兒,也是一臉茫然。

柳二太太趙氏最是擔心,這是在明秀村,若是蘇氏真的出了什麼意外,她作為東道主,難辭其咎。

柳二太太想了想,忙說:「娘,你坐著別著急,我出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吧。」柳老太太坐不住,由柳植媳婦小趙氏跟孫女柳荷一左一右攙扶著,也往外頭去。

老太太都出門了,堂屋裡一屋子的人,也都跟上了。

柳重山步伐穩健,走得飛快。柳芽身姿靈活,一路小跑著,也是沒落下。

等到快到河邊的時候,柳芽才如實相告道:「大伯,其實蘇姨娘不是尋短見,我剛剛說謊,是迫不得已的。」

柳重山腳下步子猛然停住,扭頭問:「怎麼回事?」

柳芽撇撇嘴,道:「是堂姐讓我這麼說的,她說,只要大伯出來去河邊,就會知道蘇姨娘的真面目。」

「芙姐兒?這事又跟芙姐兒有什麼關係。」柳重山語氣加重。

柳芽嚇著了,吐了吐舌頭。

「堂姐說,前兩天她掉進湖裡,不是她自己想輕生,也不是意外。而是……是人為,是蘇姨娘想害死她……」

「胡說八道!」柳重山驟然打斷柳芽的話,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柳芽雖然怕自己大伯,但堂姐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必須要保證完成的。

「大伯就這麼相信蘇姨娘?您覺得,堂姐是那種會輕易尋死覓活的人嗎?」柳芽撇嘴,「堂姐可愛惜著她那條小命呢,她跟二姐夫過得好好的,怎麼就突然鬧和離又突然投湖自殺了?大伯父您信任蘇姨娘,但是難道,姨娘比女兒還要好?」

「既然堂姐說有證據,您怎麼就不想去看看?還是說,您的心早偏了,根本不在乎堂姐。」

「別說了。」柳重山冷冷睇著侄女,「我隨你去,不過,要是回頭蘇氏沒有這樣做,你們也得好好想想怎麼收場。」

身後,柳老太太一群人也趕過來了。

柳重山朝身後望了眼,又看了眼侄女,這才繼續大步朝河邊去。

柳芽嘻嘻笑,立即跟上。

「她指使了胡媽媽動的手腳,後來堂姐故意將胡媽媽帶在身邊,她就著急了。今天麥哥兒滿周,是她可以接觸胡媽媽的唯一機會,她肯定會質問胡媽媽的。」

「下午的時候,姚媽媽先見了胡媽媽,約好了時間地點。就是這個時候,您瞧,蘇姨娘已經到了,在那邊呢。」

柳重山放輕腳步,朝河邊看去,但是蘇氏身邊的人卻不是胡媽媽,而是姚媽媽。

蘇氏感覺到人來了,她轉身看來。

「老爺?您怎麼來了?」說著,忙抬手擦了下眼睛,硬是擠出點笑容,然後才朝著柳重山走去。

柳重山目光沉沉望了眼蘇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邊的姚媽媽,最後目光落在了柳芽臉上。

柳芽問:「胡媽媽呢?」

蘇氏裝作茫然的樣子:「什麼胡媽媽?」

柳芽說:「你白天的時候,讓姚媽媽約了胡媽媽在河邊見面的,我都知道。快說吧,你把她怎麼樣了?」

蘇氏搖頭:「芽姐兒的話,我怎麼聽不明白?」

柳芽咬牙:「那你說,你大晚上的一個人跑來這裡幹什麼?大家都在屋裡陪著奶奶,你偷偷跑出來做什麼?」

蘇氏半垂著腦袋,安靜了會兒沒說話,不過很快,她便抽噎起來。

「老爺,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好。可是……」她哽咽著,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大家其實都瞧不起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也不想因為自己而讓大家心裡不痛快。所以,就想出來吹吹風。」

「吹風?」柳芽開始跳腳,「大冬天的,你說你跑出來吹冷風?你沒病吧?」

「放肆!」柳重山終於開口說話。

柳重山語氣特別凝重,很明顯,他是被柳芽這個侄女給激怒了。

柳芽豁出去了,雙手叉腰,指著蘇氏說:「別以為我不知道啊,我堂姐那回掉冰窟窿里,差點死了去,就是你乾的。不是你親手乾的,也是你派人乾的。你有本事,你有本事做,別沒本事承認啊。你就是個不要臉的,你是寡婦,卻不守婦道,勾引我大伯。跟了我大伯后,你竟然想取代我大伯母的地位。」

「一樣樣的,都被你得到了。我堂姐也嫁人了,你得多黑的心腸啊,竟然還想害了我堂姐的命?」

「像你這樣的人,就該千刀萬剮,天打雷……」

「住口!」柳重山忍無可忍,抬手打了柳芽一耳光。

那件事情,也是他心裡的一道陰影。他以為時間久了,就會忘記。可事實證明,根本忘不了。

本來沒人敢提了,現在被侄女當眾再挖出來,他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時心急,便打了人。

打了后,又後悔。

柳芽捂著臉說:「大伯打死我都沒事,我只是替堂姐跟大伯母不值。」

說完,她就跑了。

柳二太太剛剛也什麼都聽到了,特別尷尬。

柳重河道:「這個死丫頭,真該好好教訓教訓她,嘴裡說的都是些什麼混賬話。」又沖自己媳婦發火,「都是你慣的,你瞧瞧,都給慣成什麼樣子了?」

柳二太太知道自己男人這話是說給大伯聽的,便不說話。

柳植忙過來,朝著柳重山彎腰,替自己妹妹請罪:「大伯,芽姐兒的確是該打。等過了這兩日,別說是爹娘,就是我這個做兄長的,也會好好教訓她的。您老人家……還希望您別生氣。」

柳重山呼出一口氣來,望著柳植:「她還是個孩子,不怪她。」

蘇氏卻拚命咳嗽起來,柳重山立即走過去,將人摟住了。

「外面風大,先回去吧。」

「是,老爺。」蘇氏靠在柳重山懷裡,柔柔弱弱的。

經過郭氏身邊的時候,她下意識看了眼郭氏。

柳重山也看到了妻子,臉上有些尷尬。抱著蘇氏的那雙有力的臂膀,漸漸鬆了些力道。

蘇氏卻難得的弱不禁風,歪著身子朝柳重山懷裡靠去。柳重山怕她摔著,便又伸手將人接住了。

郭氏的心,早已被傷得千瘡百孔,也不差這一回。

郭氏道:「老爺快帶妹妹回去吧,外面冷了許久,回頭別病著了才好。」

蘇氏說:「多謝姐姐關心,我沒事。」

才說完沒事,又捂著嘴巴咳嗽起來。

郭氏便沒再說話。

柳重山一邊抬手輕輕拍著蘇氏後背,一邊嚴肅道:「芙姐兒呢?今天這件事情,跟她脫不了干係。」

郭氏有些怕,幫著女兒求情:「芙姐兒雖然已經嫁人,但好歹也是老爺寵著長大的。今天的事情,不管怎麼樣,其實誰都沒有受到傷害。回頭,老爺罵芙兒一頓也就罷了。」

蘇氏也說:「姐姐說得對,老爺,別怪大小姐。」

「虧你到現在還幫著她說話,她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我清楚。」柳重山寵女兒,但是他也好面子。

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丟了臉,自然會生氣些。

正聊到柳芙,柳芙便出現了。她身後,還跟著金雀兒和銀串兒,兩個丫鬟中間,站著渾身濕漉漉正凍得瑟瑟發抖的胡媽媽。

「爹爹是在找我嗎?」柳芙衝破眾人,走到柳重山跟前,「可巧了,我也剛好有話找爹說。」

「胡媽媽,你自己來說吧。」

胡媽媽忙跪在柳重山跟前,磕頭道:「老爺饒命,奴婢不是有心害大小姐的。是蘇太太,蘇太太讓奴婢那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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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寵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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