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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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蘇氏聽后,更是火冒三丈。

她心裡積壓著的怒火,更加熊熊燃燒起來。她一雙手緊緊攥成拳頭來,牙齒也打顫,一雙眼睛里,含著惡毒的光,仿若想立即將柳芙碎屍萬段一般。

她來柳府有四年時間,這四年來,她處心積慮去經營,好不易一點點抓住老爺的心、一點點漸漸掌控柳家的生意。為了達到目的,四年來,她是日日夜夜都在算計,都在演戲。

柳重山是生意人,精明得很,一般的小把戲,根本逃不過他的法眼。而且,她進柳家的門,還並不是因為得柳老爺喜歡,不過是因為一個錯誤。

正因為這個錯誤,柳重山起初對她也避而不見。起初懷身子的那一年,她一個人呆在一間屋子裡,不得老爺寵愛,身份又不明不白,不知受了多少冷落跟白眼。

日子漸漸一點點好起來,是她生下柏哥兒的時候。所謂母憑子貴,她正是這樣的。

她從來都不是甘於向現實低頭的人,日子不好過,她會絞盡腦汁想辦法讓日子好過起來。所以,生下柏哥兒后,她便步步為營。對老爺欲擒故縱,卻適當裝可憐博同情,再利用兒子拴他在自己房裡。之後,找個適當的機會,她開始插手他外面的生意。

老天對她不公,讓她從小就被父兄賣給董家為童養媳,嫁一個比自己大了十多歲的男人為妻。但好在,老天爺也算是公平的,至少讓她擁有野心跟膽識。

她倒是也沒有自負到真覺得自己多聰明,但至少比起郭氏那個繡花枕頭窩囊廢來,她自認為是好太多的。

她也慶幸,柳府的太太,是那樣一個棉花糰子,任她捏扁搓圓,任她當猴子耍,卻還跟她稱姐道妹。

這幾年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甚至就在前幾天,最難對付的柳家大小姐,也差點如願喪命。

可沒想到,命運真會捉弄人。柳大小姐不但奇迹般的又活了,而且一醒來后,便開始與她敵對起來,而且態度手腕都特彆強勢,一再的連連反擊,真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蘇氏實在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難道,柳芙一早就發現了她的心思?從前之所以維持表面的平和,是故意的?就想找個機會將她連根拔起?

還是說,有人在她跟前說了什麼,而她又非常信任那個人。

蘇氏漸漸安靜下來,坐在桌邊,皺著眉心,她忽然想到了顧晏來。

柳重山慧眼識珠,覺得顧晏絕非池中之物,蘇氏也這樣認為。所以,蘇氏根本不願柳芙嫁給顧晏。

她暗中派人去調查過這個顧家,顧家不是本地人,十年前才搬來富陽的。再往前查,卻查無可查。有關顧家十年前的一切,根本是一片空白。

所以,她覺得顧家不簡單,顧晏更不簡單。

這個顧晏,臨危不亂,深藏不露,絕非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絕非僅僅只是一個不冒頭的生意人。還有顧家那個顧晟,明明才華橫溢,卻不去考科舉,而只呆在一個私塾里做教書先生。

蘇氏想,或許是這個顧晏察覺了什麼,是他告訴了柳芙。

那麼,他也發現了柏哥兒的真實身份嗎?他接下來又想怎麼做?

姚媽媽的死,的確是讓她從困境中解脫了。但是她並不認為,顧晏會就此陷入這樁命案中,他遲早會被放出來的。

蘇氏腦子裡很亂,她想,不管怎樣,事已至此,她都必須另想辦法。

蘇氏忽然抬眸,看向安安靜靜立在身邊的女兒董綉春。

蘇氏恨毒了董家人,也恨毒了她那個死鬼前夫。所以,對跟死鬼生的兩個孩子,她也都不怎麼上心。

帶女兒在身邊,也是想著,自己孤身一人在柳家,凡事都束手束腳的。有女兒在,也能多一個幫手。

秦忠是老爺外面生意的得力助手,正值盛年,且尚未娶妻。蘇氏對秦忠,早就懷了心思,想著跟他成為一家人。女兒過完年就十五了,若是能夠跟秦忠結為夫妻,有這樣一個姑爺在,她辦事也會輕鬆很多。

不過,這個秦忠為人也是極為謹慎,辦事情井井有條且滴水不漏。他眼光也高,若不是柳芙那死丫頭嫁了別人,怕是就得嫁給他了吧。

「娘,您怎麼這樣看著我?」董綉春被自己母親看得心裡發毛。

蘇氏卻笑起來,拉過女兒的手道:「春兒,別怪娘這些年冷落了你。娘需要照顧你弟弟,還要幫著老爺管鋪子里的事情,畢竟精力不足。不過,你的婚事,娘會替你好好做主的。」

董綉春臉紅,低下了頭。

「你們都下去吧。」蘇氏遣散了屋裡的丫頭婆子,這才問女兒,「喜歡秦公子嗎?」

董綉春忽然臉更紅了,雙手揪著自己衣服下擺,低聲說:「秦大哥年輕有為,春兒不敢喜歡。」

「你是我的女兒,你不需要自慚形穢。」蘇氏見不得女兒貶低自己,她沒什麼低賤的,「春兒,娘會想辦法,讓你嫁給秦忠。」

「娘!」董綉春匆匆抬眸,望著自己母親,眼裡漸漸蓄滿淚水。

「好了,別哭,有什麼好哭的。」蘇氏繼續道,「你要是能嫁給秦忠,對娘也是一方很大的助益。你要記得,將來做了秦太太,別忘了娘跟你弟弟。」

雖然董綉春知道娘心裡只愛弟弟,對自己利用的成分居多。但是,只要能讓她做秦太太,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娘,不但你恨柳芙,女兒更恨。」董綉春緊緊咬牙,一雙細白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看向遠處。

她嫉妒柳家大小姐,明明差不多大的年紀,但是她的命卻比她好很多。從小就錦衣玉食,還有疼愛她、願意寵著她的爹娘。

每回見她們姐妹手牽手笑嘻嘻回來,她心就如針刺般疼。

她越是想她消失,越是不想看見她,她就越是晃在她跟前。她跟娘費盡心機得到的一切,她只隨隨便便三言兩語,就把什麼都弄沒了。

若是她嫁了秦忠,她便可以揚眉吐氣。

*

柳芙徹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起來,就頂著兩隻熊貓眼。

允哥兒跟皎姐兒不懂家裡發生了什麼大事,看到自己嬸嬸眼睛下面青了一塊,還笑話她。柳芙順勢揉了揉兄妹倆的糰子臉,然後抱著皎姐兒在院里轉圈跑,嚇得皎姐兒叫著喊爹娘。

顧晟站在廊檐下,倒是也不擔心,只說:「弟妹,皎姐兒都要哭了。」

柳芙跑得氣喘吁吁的,走到顧晟跟前:「三哥,你怎麼也不擔心啊?」

「擔心什麼?」顧晟笑著,他相貌絕不輸顧晏,瞧著十分溫柔雅潤,接過女兒抱在懷裡,一身素色衣袍,說不出的雅緻清貴,這才對柳芙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弟妹也無需擔心。」

柳芙想,到底是出身大家族的公子哥兒。見過世面的,遇事就是鎮定。

「四嬸真討厭,皎兒都要不喜歡你了啦。」皎姐兒哼哼,嘴噘得老高了。

柳芙笑眯眯湊過去說:「你不喜歡我,可我還是會繼續喜歡皎姐兒的。沒辦法,誰讓皎姐兒這麼可愛呢。」

皎姐兒被哄得高興,就又朝柳芙撲來。

「四嬸嬸,你抱抱我了啦。」

宋氏拿了顧晟的書箱出來,遞給自己夫君:「時間不早了,你得去私塾了。」

顧晟接過書箱背上,沖妻子笑了笑,將女兒遞給妻子抱著,才又對柳芙道:「弟妹最近變化挺大的,跟澄之之間關係好似也好了不少。之前你們吵架的時候,你都恨不得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一年回一趟家才好。」

「有嗎?」柳芙眨眨眼睛,裝作不記得的樣子,「三哥你記錯了,我才沒有,我跟夫君好著呢。一天不見,我都想得緊。你沒瞧見,他出了事情我很著急嗎?」

宋氏也搭腔:「就是,他們小夫妻好著呢,夫君你別挑撥。」

顧晟笑著搖搖頭,搞不明白的事情,他也不願多費心思去想。再說,四弟跟弟妹恩愛,這也是好事,至少家裡清靜了不少,他夜間看書,也再沒哭鬧聲打攪他了。

「允哥兒,皎姐兒,爹爹要走了。你們在家乖乖的,聽你娘的話。」

允哥兒皎姐兒異口同聲:「爹爹早些回家哦。」

顧晟走了,宋氏在家帶孩子。顧二夫人做好了飯菜,裝在食盒裡,柳芙也溫了一小壺酒來。

外面的馬車備好,金雀兒跟著去趕馬車,銀串兒留在家裡幫忙做事。

劉聰一家三口就住在縣衙,他就知道顧家今天會來人探顧晏,所以一早便等著了。等到顧老夫人跟柳芙到了后,他親自帶著人去大牢。

顧晏穿著囚服,被單獨關押在一間牢房裡。顧老夫人跟柳芙去的時候,他正端坐著捧著卷書在看,倒不像是進來吃牢飯的。

劉聰命獄卒來開了牢門后,便將獄卒打發走了。

等獄卒走後,劉聰才抱拳朝著顧老夫人作揖道:「還請老人家放心,澄之清者自清,要不了幾日,就能出去了。這些日子,怕還是得委屈他。」

顧老夫人扶起劉聰來:「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還信不過你嗎?」

柳芙知道劉聰將來會升遷為京官,跟顧晏成為同僚。不過此刻,她裝作吃驚的樣子:

「噢!原來你們是舊識!」柳芙嗔,又抱怨,「那夫君昨天怎麼不說?害得人家擔心你一夜。你瞧瞧,人家一夜都沒睡好,今天精神狀態都不好了。虧人家心裡有你呢,你都不心疼人家的。你真討厭,人家都不要理你了啦。」

柳芙學著侄女皎姐兒撒嬌的口吻,加了點火候,對著自己夫君,半怨半嗔。一邊說,一邊還拋了個媚眼。

顧老夫人不說話,望著孫媳婦。劉聰一臉懵,目光不停在顧晏跟柳芙臉上打轉。旁邊,金雀兒更是驚得目瞪口呆,這還是她的那個行事風風火火的大小姐嗎?

顧晏正襟危坐,倒是還算能消受得起。

柳芙見忽然間大家都不說話了,她眨眨眼睛。是娘說的啊,女人就該適時撒撒嬌。

她自覺得剛剛那樣說,挺好的,嬌滴滴的,聲音也被她控制得十分柔媚,簡直堪稱完美。柳芙自鳴得意,心裡挺高興的,覺得自己現在裝小女人漸入佳境,往後肯定會更上一層樓。

顧老夫人想,既然孫媳婦都百般討好她孫子了,她不能寒了這丫頭的心,她得誇一誇她,再順便罵一罵孫子。所以,老人家想了想,就開始嚴肅斥責孫子。

「這件事情,是澄之做得不對。瞧你媳婦,多擔心你,昨兒回去哭了好幾回,眼睛都哭腫了。」

「是嗎?」顧晏睇著妻子,「孫兒覺得她看起來挺高興的,不像哭過的樣子。」

柳芙得到了老夫人的誇讚,覺得自己方法可行,於是趁熱打鐵再接再厲:「夫君,你好沒良心的啦,你竟然這樣冤枉人家,人家……」

「夠了。」顧晏實在是受不了了。

顧老夫人也有些受不了了,她也不知道怎麼的,這個孫媳婦打從這回娘家回來后,就變成了這樣。她想,他們小夫妻私下再怎麼黏糊都沒事,但是當眾這樣膩著,總有些不太妥當的樣子。

有些怪,但老夫人又不知道哪裡怪。平時瞧老三夫妻膩歪在一起,倒是挺和諧的啊。

老夫人岔開話題:「芙兒,你親自給澄之帶的酒菜呢?拿來,給澄之吃。」

柳芙忙從金雀兒手裡接過食盒來,一一打開,將酒水跟熱乎的飯菜端出來,擱在顧晏跟前。

菜擺好后,柳芙就順勢坐在了顧晏旁邊,一點都不避諱還有人在場,只親熱挽起顧晏手臂來。她將腦袋靠在自己男人肩上,繼續說:「真的很想你的,一天見不到你,人家都過得不踏實的。」她一副又委屈又難過的樣子,都要哭出來了,「夫君,我會天天盼著你回家的。只要你一天不回家,我就天天來牢里給你送酒送飯。」

柳芙想,他這怎麼說也算是遭了難。她與他共患難,將來他騰飛了,總不能拋下她吧?

而且,她就得當著旁人的面好好表現出對他的好來。只有讓更多的人知道她對他好,將來他飛黃騰達了,才更有所顧忌。

拋棄糟糠之妻,可是要遭雷劈的。

劉聰本來還想再關顧晏幾天做做樣子的,但聽柳芙說她要天天來,劉聰忙說:「你放心,澄之出去這事,我會儘快安排。牢里晦氣,夫人身嬌體貴,不必天天來。」

柳芙不聽,繼續靠著顧晏:「要不是怕大人您為難,依我對我家夫君的愛,必須得跟他同甘苦共患難。」

顧晏實在受不了,將筷子往旁邊一扔,斜睇著妻子。

「你要是真的想一起住進來,這件事情,倒是不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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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寵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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