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089

柳芙見是葉千榮,也是一愣。

繼而走過去問:「葉將軍這是怎麼了?」

如今開了春,天氣也越發暖和起來。所以,葉千榮便帶著家中幾個副將去城郊打獵。

卻不料,城外遭人埋伏,故而受了傷。

埋伏他們的人,好似也並沒有要了他們性命的意思,放了些暗箭后,就跑了。本來若是想追的話,憑他們幾個沙場出生入死的兄弟,自然追得上。

不過,葉千榮心中猜得到埋伏的人是誰,也就沒讓人追上去。

除夕合歡宴上,的確是他落了喜和郡主的面子。那喜和也算是女中豪傑,看在這位郡主的面上,葉千榮不想與嬴王府計較。

這回暫且放過,但是若是再有下回,他必當不會這樣好說話了。

這些事情,葉千榮自然不可能跟與嬴家敵對的顧王妃說。

顧家與嬴家的這淌渾水,他不想摻和。

再說,顧家與葉侯府乃是姻親,他更不想朝顧家示好。

不過,葉千榮瞧著這位顧王妃言行舉止間有些似自己早已去世的胞姐葉桃,倒也生了幾分好感來。

葉千榮起身,朝著柳芙抱了抱拳道:「行軍之人,受傷在所難免。」只說了這兩句,便應付過去,又問,「只是不知道,王妃娘娘如何在這裡?」

柳芙道:「這是我與妹妹明茹一起經營的葯堂。」

兩人一起經營的葯堂,取名叫祈福堂。

祈諧音齊,指的是齊明茹。福諧音芙,指的是柳芙。

而祈福二字也是表明了她們姐妹二人合夥經營這家葯堂的意思,故而有雙關之意。

葉千榮想著方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匾額,便笑著點了點頭。

祈福堂很大,光是齊明茹收的女學徒,都有七八人。

另外,柳芙也從外面又聘了幾位醫術不錯的老大夫來。

略微寒暄了會兒,柳芙便說:「葉將軍與諸位將軍都受了傷,還是先包紮傷口的好。」

葉千榮沖柳芙點點頭,便沒再說話。

恰好這個時候,齊明茹端了藥箱出來。

葉千榮轉身坐回去的瞬間,抬眉間,瞧見了齊明茹。

女子瞧著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身淡綠色衣裙,烏髮齊腰,只簡單以粗布束縛住,發間無絲毫首飾。女子面容恬淡、沉靜,做事有條不紊,那老成的樣子,瞧著竟不似是這般年紀該有的樣子。

在這滿地富貴的京城,這樣的女子,倒是少見。

葉千榮目光在齊明茹身上稍稍駐足片刻,只這一細微動作,便被柳芙看在了眼裡。

她沒說話,想著這葉千榮的確不錯,可也覺得葉千榮才得罪過皇后與嬴王府,若是真瞧上了明茹,怕於明茹來說是禍事。

除非,葉千榮既愛慕佳人,又能萬事護得住其周全。

柳芙又覺得自己想得有些多了。

不過多看了幾眼,八字沒一撇的事情。

齊明茹倒是沒有注意葉千榮的目光,她心思只在如何救治病人上。

她親自給葉千榮包紮了手腕上的傷口后,又見他胸口也受了傷,便說:「請葉將軍脫了外衣。」

「什麼?」

齊明茹靠近低頭在給他敷藥包紮的時候,葉千榮若有似無在打量她,所以,一時間有些走神。

乍然聽到齊明茹說這話,他倒是有些無措的樣子了。

這就是做醫女的尷尬之處,既是行醫救人,便無男女之分。

平時這樣的情況,總是能夠遇得到的。

但齊明茹也的確是女孩子,加上這個世道便是如此,所以其實她一個人也真的挺不容易。當著面不敢說她什麼,但是私底下,總有人會議論她。

好在有柳芙這樣一個王妃護著,那些不好聽的聲音,便也傳不到他們耳朵里。

但是就算這樣,也避免不了尷尬。不過,齊明茹行醫這些年,也早習慣了。

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娘就告訴過她,既選擇了這條路,將來必然會遇到這樣的尷尬,要她努力克服。

所以此刻,相較於葉千榮的微微吃驚,齊明茹倒是顯得更為鎮定一些。

她目光稍抬起了些,看著葉千榮道:「將軍胸口也受了傷,脫了外衣,我好替你敷藥包紮。」

齊明茹話音才落,葉千榮的那些副將便轟然大笑起來。

葉千榮也不是扭捏的性子,狠狠扔回去一個冷厲的眼神后,便開始扒拉下自己外衣,露出緊實的胸膛來。

見狀,柳芙走開,去忙別的了。

齊明茹依舊照著程序來做,自始至終,連臉都沒紅一下。

等處理好后,齊明茹又讓徒弟香屏按著分量包幾包葯來,之後遞給葉千榮道:「葉將軍與諸位將軍傷勢不算太嚴重,但是也得注意傷口的清理。這些葯拿回去,這包是內服的,這包外敷,堅持一個月即可痊癒。」

葉千榮接過來:「多謝齊姑娘。」

正要付銀子的時候,這才想起來,出門狩獵,忘記帶銀子了。

一時間,葉千榮只覺得十分尷尬。

本來,他還想多付些錢。

齊明茹看了他一會兒,便說:「你乃是大將軍,貴京城裡有身份的人,我自然不怕你欠銀子。總共是五兩銀子,先欠著也行。」

葉千榮說:「一會兒回去,我讓家丁送過來。」

而後也不多留片刻,只衝那些副將道:「走!」

等一群人大喇喇走了后,柳芙才走裡面走出來。

「這葉將軍平時看著挺凶挺嚇人的,今兒對你說話倒是耐心又溫柔。」柳芙拉著齊明茹手,一道去了內室,「明茹,我瞧這葉將軍對你不一樣。」

齊明茹說:「我是大夫,他需要我處理他的傷口,自然得態度好一些。」

柳芙說:「那你覺得……他這個人如何?」

「什麼如何?」齊明茹反問回去,望了會兒柳芙,這才有些明白過來,她臉頓時就紅了。

「姐姐在說什麼?我聽不懂。」齊明茹面紅耳赤,怕丟人,立即要走。

柳芙拉住了她,笑著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其實伯娘不在,齊大哥與齊大嫂又成日忙碌著,你又不聽他們的……你的事情,還不得我這個做姐姐的替你張羅了。」

「明茹,葉將軍我瞧著是不錯,不過,他如今得罪了嬴王府,怕是嬴王府不會輕易放過他。」

齊明茹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故意生氣道:「姐姐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

「好好好,不這樣,不這樣,行了吧?」柳芙投降,不過,忍不住還是道,「可是……這位葉將軍看你的眼神,的確不一樣。方才我瞧見了,他那雙眼睛一直盯著你看。」

「姐姐!」齊明茹氣。

柳芙說:「你看你生氣了,說明你自己心裡也是在意的。你若是不覺得他好,以你的性子,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齊明茹不想跟她說話,轉身就走了。

柳芙追在她身後說:「明茹,你就告訴我嘛,你是不是覺得他也有些好?其實我覺得,你倆倒是挺般配的,你若是心裡也有這個想法,等我回頭去問問你姐夫,好不好?」

「這女人看男人,總會看岔了眼。但是男人看男人,還是很精準的。」

「一個姐夫半個兄長,我又跟你關係好,你姐夫會替你著想的。」

齊明茹說:「姐姐一口一個姐夫,這般將姐夫掛在嘴邊……我看姐姐明兒也不必來了,直接跟著姐夫去衙門辦案算了。」

柳芙說:「我倒是想呢,可那也不合規矩呀。」

齊明茹本來是想堵她的嘴的,卻沒想到,她不但不害臊,反而這般「不要臉」,齊明茹覺得在這方面自己說不過她,索性不說話了。

柳芙到底是將這個妹妹放在心上的,等晚上顧晏下了值順道來接她回去后,她便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與顧晏說了。

「你覺得葉將軍如何?」

顧晏想了想,說:「這葉千榮有膽識有魄力,與齊姑娘倒是般配。」

「你也這麼覺得?」柳芙更開心了,又絮叨起來,「其實明茹的事情,我一直放在心上。若是她與葉將軍兩情相悅的話,倒是一樁好的姻緣。」

「瞧那日除夕宴上,葉千榮敢直接拒絕皇后的好意,便瞧得出來是一個有擔當的人。將來若是成了,也不會讓明茹吃了虧。」

「你就這麼看好他?」顧晏笑著,順手從車裡撿了一本書來看,「你對他又是有多熟悉,不過才見過一回面,就敢這樣給你的好妹妹說和?」

柳芙白了他一眼說:「我相信女人的直覺。」

顧晏說:「可你別忘了,當初葉侯爺將葉千榮驅趕出府,他如今再回來,對葉侯府、包括對顧家,怕都不會有善意。你是顧家人,齊姑娘是你妹妹,若是他們二人真結為夫妻了,你與齊姑娘,將來再見豈不是為難?」

「這個問題嘛……我也想過。」柳芙雙手捧著臉,一副在思考的樣子,「但是葉千榮絲毫不顧皇后與嬴王府面子,想必政治立場是與顧家沒有衝突的。至於別的,那都是私人恩怨。」

「再說,他與葉侯有仇,那也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總牽扯不到整個顧家吧?頂多,就是顧家參與黨爭的時候,他葉千榮保持中立不插手。」

柳芙抿了下唇,又說:「不過這事兒,目前還只是我自己的胡亂猜測。至於他們二人是不是能成,得看緣分。」

「若是上天註定了的緣分,便是我不撮合,也自然能成。若是無緣,就算我撮合,估計最後也不能在一起。所以,還是看緣分吧。」

「你說得對。」顧晏道,「若是齊姑娘真有那個意思,我去問問。」

柳芙說:「明明是葉將軍瞧上了我家明茹,要問,當然是葉將軍差人來問我的意思。怎麼,好像是我家明茹非要纏著他葉大將軍一樣。」

顧晏真是服了她。

投降了,點頭贊同說:「娘子說的都對。」

柳芙白日有些忙得累著了,歪著身子靠過去,擠在他懷裡。

懷裡擠著個小東西,顧晏書看不成了,索性將書扔在一旁去。

「夫君,你說……葉將軍他們幾個受傷,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報復示威啊?」柳芙今天問過齊明茹了,傷勢瞧著嚇人,其實都沒有傷在要害處。

而葉將軍初回京城來,想著那仇家,也屈指可數。

這事情,要麼是葉侯府幹的。要麼,就是嬴王府幹的。

而葉侯府與葉千榮的仇是不共戴天的,當初葉侯爺能將葉千榮從族譜除名,如今既然下了手,想必不可能說只是嚇唬嚇唬。

如此一來,估計就是嬴王府的人乾的了。

嬴王殿下咽不下去那口氣,所以暗中派人教訓葉千榮。

顧晏說:「葉侯府如今沒有這樣的能人,且以葉千榮對葉蕭的仇視,若真是葉蕭的話,他得此機會,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想來是嬴王府,怕是替嬴凰出氣,給葉千榮一個教訓。」

「那我與夫君想到了一處去。」柳芙挺自豪的,「我也猜著是嬴王府動的手。」

又道:「嬴王世子怕是不會這麼小家子氣,肯定是那位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老王爺。」

她又說:「所謂近朱者赤,常常與夫君呆在一起,感覺自己都變得聰明了。」

顧晏笑著說:「是,近墨者黑,我最近倒是變笨了不少。」

「你敢取笑我。」柳芙不依,撲過去跟他鬧騰,「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現在開始損我……你以前不這樣的,叫人家好生傷心,心都要碎了。」

與她一起時間呆長了,對她的這種撒嬌取鬧,早已習慣。

顧晏配合著道:「那你碎一個給我看。」

「夫君你摸一摸。」柳芙故意逗他,一雙小手握住他溫熱的大手,按在自己心口,「是不是又紅又腫的?就要碎了。」

顧晏那雙黑色的眸子一點點慢慢抬起來,目光里漸漸似是燃起火來一樣。

他那雙溫厚的大手,驀地攥緊,抓住,柳芙吃痛「哼」了一聲。

她可憐兮兮望著他。

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

顧晏只覺得喉頭一緊,問:「想不想?」

柳芙挑釁:「你敢不敢?」

事實證明,最不能挑釁的,就是男人的自尊心,尤其是那方面。

最後的結果是,兩人在馬車裡尋求了刺激,柳芙起不來了。

好在鬧市上此時人多嘈雜,柳芙又死死咬著唇不肯發出聲音來,那雙粉嫩的唇都咬破了。

馬車停在王府門口的時候,她又哭又鬧,不肯下車去。

顧晏理好自己的衣裳,又去幫她穿衣裳。

柳芙不讓他碰自己,打他手說:「金雀兒銀串兒她們肯定都知道了。」

顧晏道:「平時你我夫妻房裡行事,她們又不是沒聽到過,你怕什麼?」

「這回不一樣。」柳芙蹬了蹬腿,「這是在外面。」

「那還不是你誘的我?」顧晏一邊耐著性子安撫嬌妻,一邊還是靠過去,要親手幫她穿。

這回,柳芙倒是沒拒絕。

不過,她將腦袋別開,不肯看他。

顧晏親手替她穿好衣裳后,捏她似是能滴出血珠來的臉頰,笑著說:「差不多行了。」

柳芙撲過去,黏在他身上。

「抱我回去。」

「這會兒又不怕了?」顧晏問她。

柳芙窩在他懷裡不肯起:「反正這張老臉已經丟盡了,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好了。」

既然她都不在意,顧晏更不在意了。

抱著人,直接大步朝府里去。

*

隔日,柳芙又在祈福堂看到了葉千榮。

這日柳芙來得遲了些,她得知顧老夫人身子不好,去了一趟榮國公府。

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一旁正喝著茶的葉千榮。

齊明茹竟然沒在。

柳芙走過去問:「葉將軍過來,是不是換藥的?」

見是柳芙,葉千榮擱下茶盞來,起身說:「我是……來給齊姑娘送上次的醫藥費的。」

柳芙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倒是笑起來:「這醫藥費交給我也是一樣的,想必葉將軍也忙,不勞煩您候在這裡等了。」又問香屏,「你師父呢?」

香屏說:「林家太太過來了,找師父的,師父與她在內室說話呢。」

「林太太病了嗎?」柳芙問。

香屏搖搖頭:「瞧著樣子,不像是病了的啊。」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自己的吧。」柳芙點點頭,心下有些明白過來。

葉千榮還站在原處,走也不想走,留也留得尷尬,一時間,倒是有些無措起來。

柳芙也不想再逗他,萬一將這份姻緣逗走了,就不好了。

所以,她只嚴肅說:「葉將軍若是無事,便再等等吧。」

葉千榮道:「好。」

柳芙吩咐香屏好好招呼葉將軍,她則去了內室。

內室里,林太太正抓著齊明茹手在哭訴。

看到了柳芙,林太太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起身要給柳芙請安。

柳芙說:「伯娘不必客氣,快起來吧。」

又問:「這是怎麼了?」

柳芙與林家人不常見面,平常林家人有個什麼小病小災的,都是齊明茹親自上門去。

所以,這回見著林太太,見她仿若比上回見到老了許多,柳芙也有些晃神。

想著方才從榮國公府得到的消息,說是杭州那邊來信兒了,旻姐兒的孩子生了下來,是個男孩兒。

雖說孩子還小,但是瞧著模樣……旻姐兒自己哭著說,不是林家的。

若是這個時候,林續有還記掛著旻姐兒的話,怕是對林家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林太太道:「我過來與明茹說說話。」

柳芙問她:「林公子近來如何?」

林太太沉沉嘆息一聲,心中埋怨顧家,卻又不敢說顧家半句不是,便只能道:「他還是那個樣子,打從和離回家后,就跟丟了魂兒似的,再不是從前那個樣子。」

又想著,自己媳婦做了那種醜事,又有幾個男人能受得住打擊?

林太太只覺得心痛如刀絞,卻也無可奈何。

顧家權大勢大,難道,他們林家還能狀告顧家跟嬴王府嗎?

不能啊。

柳芙望了眼齊明茹,只對齊明茹說:「外面葉將軍來了,說是送上次的醫藥費的。人家到底是大將軍,不管怎麼樣,你也得出去親自收下這個銀子。」

又說:「我與林伯娘也好些日子沒見,我陪陪伯娘說話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貴寵艷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貴寵艷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