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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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說了幾句后,老夫人對顧晏道:「澄之,這事兒我知道了。定王已經去爭取了,陛下會怎麼處理這事兒,誰也不清楚。這樣吧,你先帶你媳婦回去,有什麼事,祖母差人找你。」

老夫人心知事情不簡單,但是再不簡單,這事情也得有陛下來定。

朝廷的事情都是複雜的,不是一句兩句可以說得清楚。而且,事情多了也鬧心,老夫人不想柳芙這個孫媳婦跟著操心。

她如今好不易懷上身子來,萬一操心著了,對她自己、對她腹中那胎兒,都不是好事。

「是。」顧晏應聲,伸出手去牽住妻子的手,告別說,「那孫兒先帶小芙回去。」

等顧晏夫妻離開后,姜氏才問老夫人:「老夫人,陛下責罰王爺,他心裡知道那不是他自己的孩子,想必不心疼。又或者,是打算著榮國公府的人去求情?」

老夫人面色凝重,她望著姜氏,表情極為嚴肅。

「我問你,昨兒你們見面后,到底都說了些什麼,你一一說與我聽。」

見老夫人難得的這般嚴肅,姜氏心中也震了下。絲毫不敢隱瞞著,忙一一將事情全部說了,幾乎每一個細節都不落下。

「老夫人,我實話與您說,昨兒我其實也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他。但是又想著,這事情就算告訴他,也不該由我來說。老夫人與老國公爺都不說,想必是有一定道理的。」

姜氏一邊說,一邊回想著昨兒的情景,她蹙起眉心來,繼續道:「想必他是懷疑的,他該是知道了。」

老夫人道:「如此看來,他昨兒就是有備而來。」

這孩子,想來也怪是可憐。其實,就算他不是顧家的孩子,是皇家血脈,但是打小便流落在外,無父母照拂,又何嘗不可憐?就算不是顧家血脈是皇家血脈,那也是她的侄孫,她自然也心疼。

這孩子,他又自尊心極強,少時與澄之他們一起讀書,為了不叫子冉澄之兩個給比下去,他愣是下了成倍的功夫。

考取功名,走入仕途,其實他的野心很大。

到底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這位定王殿下是什麼心性,老夫人心中清楚。

或許是從小的生存環境導致的,又或許是繼承了他父皇的性子,這孩子從小就寡言少語謹言慎行。話說得少,常常人家一句話,他都得細細品味琢磨,生怕會錯了意。

這樣的性子,與當年的陛下真是如出一轍。

他如今知道自己是顧家孩子,知道自己被當成了一顆棋子,所以,他不甘心了,他心中早憋著的那股子火,就要發泄了。

他已經忍了多時,他終於是忍不住了。

而這回的事情,不過只是一個開始。他一旦開始爭取,開始反擊了,那麼後面接下來,他便會一再逐鹿往前,一點點一步步,奪得他想要奪得的一切。

而且,他會小心籌謀,小心翼翼走好每一步。

可他卻不知道,真正被當做靶子的是顧澄之。

要說這陛下當真是好陰沉的心思啊,他在欺瞞所有人。

偏偏這些東西,老夫人不能說。

這些事情事關重大,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說的。她不告訴姜氏,一來是為了她好,怕她將來陷入兩難的境地,二來,也是有些防備之心的。

她雖然信任姜氏的人品,但是定王到底是她兩個孩子的親爹。

而定王……說不定將來,還會成為他們顧家敵對的一方。

這些怪誰?還不都是陛下造作的。

老夫人其實不明白,陛下折騰這些,到底為的是什麼?難道,最後他真正屬意的儲君人選,是定王?

而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在為定王鋪路?

「老夫人,您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姜氏也不是那種無知婦人,到底是有些玲瓏心思的,「就算這回定王鬧贏了,陛下准了我帶著兩個孩子去王府,難道,要不清不白嗎?」

老夫人說:「這你放心,若是不給你跟孩子們一個名分,我們顧家不答應。」

「無名無分,還不如不去王府,就呆在顧家。」

反正在陛下眼裡,他認為顧家的人差不多都知道定王才是顧家的孩子,這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到時候去爭取的時候,也有一個合適的借口。

若陛下不下旨給姜氏母子三人一個名分的話,身為連哥兒蕙姐兒的「曾祖母」,也身為陛下的親姑母,她有這個權利去談判。

大人再怎麼樣,但是孩子是無辜的。

姜氏說:「老夫人,其實這一年多來發生了很多事情,當初未能夠夫妻相守不離不棄,如今再讓我去王府,我是不願意的。他待我們母子的確是有心,但是我心裡也明白,其實他的心很大。或許當初在他的心裡,也是隱隱有著一種渴望,他也想娶一個名門貴女做王妃,也想有一個門第高的外家。」

「但是……他也沒有想得到,事情會是今天這個樣子。」

老夫人道:「你與他乃是少年夫妻,相伴也有十年了吧?你該是了解他的。」

「老夫人,我不想進定王府。」姜氏鼓足勇氣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我不知道這樣的局面將來會如何收場,但是他曾經至少起過二心,那令我心寒。」

「而這些日子來,我也早已想得清楚明白。我對他有情,未必要跟他在一起,我想回鄉下去。」

「那孩子呢?」老夫人問,「他忽然來這一出,勢必會討出個結果的。你走了,孩子們就放心留下嗎?」

「蕙姐兒我帶走,連哥兒大了,他從小就懂事,又跟著諸位少爺在族學學了不少,想來他吃不了虧。」姜氏態度認真,「我只是想過清靜日子,我應付不來。」

「此事先不定,且看看再說。」老夫人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

定王在勤政殿外面跪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傍晚,顧老夫人親自進宮去找陛下后,高宗才「看在大長公主的面子上」,赦免了定王的跪罰。

其實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少如今群臣都瞧見了定王受罰。而且,老公主進宮求情的事情,想必皇后那邊也看到了。

這是陛下讓皇后一黨誤認為定王才是顧家孩子而下的最後一劑猛葯,這劑猛葯下去,他想,皇后一黨本來的七成懷疑,如今怕是要成九成十成了。

定王突然求情要接髮妻姜氏與一雙兒女回王府,高宗便將計就計,配合定王一起,演了這場戲。

至少現在來看,外面的人都知道了。定王惹怒陛下,陛下罰跪,但是老公主進宮求情,陛下立即赦免其罪。

定王打小在顧家長大,從小便有武師父教其武功。所以,定王並非弱質書生,他與顧家諸位爺一樣,都是文武雙全。

但是畢竟跪了一天一夜,定王身子也是吃不消。

陛下赦免后,派了車攆送他回王府。不過,定王不肯,還是撐著身子堅持要去勤政殿謝恩。

高宗說:「朕看在皇姑母的面子上,已經赦免你了,你又來做什麼?」

定王由兩個小太監於左右扶著,這才勉強能站得穩。

他弓腰抱手回話說:「兒臣求父皇成全。」

高宗望著他,問:「真就那麼喜歡你的那個妻子?」

定王說:「兒臣與她乃是少年夫妻,從小便相識,自是感情深厚。況且,岳家待兒臣不薄,當年兒臣能有考中的機會,也是姜家出錢供兒子讀書。這一年多來,兒臣與妻子兩地分居,內心苦不堪言,如今是再也不想再分開了,所以求父皇成全。」

高宗想了想,扭頭問坐在一旁的顧老夫人,問:「姑母,您怎麼看?」

顧老夫人笑著道:「定王殿下能有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不過,我也想問問定王殿下,你欲接了你妻兒回去,打算安頓在哪兒?又是給什麼樣的名分?」

定王自從知道自己其實不是真正的皇子后,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也早就徹底打消了再娶高門的念頭。

他不是皇子,陛下根本不可能會允許他娶高門之女的。

他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如今老老實實低調過日子,才是正確的選擇。

所以,定王看向高宗,認真說:「父皇,姜氏本來就是兒臣的正妻,兒臣欲迎娶他為定王妃。」

「定王妃?」高宗呵呵冷笑,「定王,你這麼做,是想讓朕自打臉嗎?」

「你是從小留在深宮養病的皇子,當初昭告天下的時候沒有王妃兒女,如今卻再迎娶,你置皇家的信譽於何地?」

定王伏首磕頭,道:「那便讓所有的謊言都由兒臣來說吧,是兒臣欺瞞了父皇,也是兒臣欺騙了姜氏,說謊的那個人始終是兒臣。父皇,兒臣別無所求,只求闔家團聚。」

「求父皇成全!」

「行了!」高宗發了火,「不要再說了。」

老夫人想了想,問定王:「殿下,老身今兒來,也是替阿姜帶了一句話。現在,老身想替她問一問你。你如今堅持要接他們母子兄妹回去,那將來是不是還會有異心?若是還有二心欲娶別人為妻,那麼阿姜還是一直與我作伴的好。」

定王誠懇地說:「本王從無二心,本王心裡……一直都是髮妻兒女。」

他終於抬起頭來,看向老夫人,認真說:「請姑祖母也給阿姜帶一句話,就說……此生此世,除了她,本王誰都不會娶,也誰都不想娶。」

「好!好!」老夫人笑著連連點頭,「有你這句話,那我便放心了。」

說罷,老夫人又轉身對高宗道:「陛下,其實這件事情,也不是那麼難辦。定王從小體弱多病,太醫說要養在山清水秀的地方,所有,陛下與賢妃為了皇子考慮,從小便將定王送出去養了。」

「但是畢竟是皇子,若是真說了養在外面,總是不安全的。所以,說是養在宮裡其實是養在外面,這也不為過。」

「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就算是皇子,那也是人啊。到了年紀,自然得娶妻生子。至於為何當初接皇子回來的時候不說……陛下,老身倒是有個法子。」

高宗眉心一跳,忙道:「姑母請說。」

老夫人道:「不如就說……是欽天監說的,定王剛剛回來那幾日,還不是該說的時候。如今一年多過去了,欽天監來找陛下,說是時機已到,可以如實昭告天下。」

高宗笑了起來,點頭說:「姑母這個法子可行。」

略微想了想后,高宗決定:「好,那朕便聽姑母的。」

又問定王:「老三,你自己可想好了,真的不娶別人為王妃,就只想迎回姜氏母子嗎?」

定王沒有絲毫猶疑,直接伏首叩拜:「兒臣多謝父皇隆恩!」

定王堅持,陛下准許,挑了個日子,便迎了姜氏母子回定王府。

定王雖然雙腿無礙,但是太醫也是囑咐了,定要好好調養著。這些日子,最後就躺在床上養傷,不要輕易下床走動。

「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老夫人找了姜氏來,「不管他曾經是不是有過二心,我想,這回的決定,他是真心的。況且,往後你們還是要過幾十年的人,既然決定留下,曾經的那些隔閡最好說開的好。」

「夫妻之間,相互坦誠才是好的。」

姜氏想了想,點頭道:「聽老夫人的話,我想帶著連哥兒蕙姐兒去看看他。」

老夫人笑著點頭說:「我讓瑛婆安排下去,替你備輛車去。」

「多謝老夫人。」姜氏俯身謝恩。

第二日姜氏便帶著一兒一女去了定王府,來京城這麼長時間了,姜氏這還是頭一回出遠門,也是頭一回真正去好好看一看這貴京城的風情。

到底是帝都,繁華熱鬧,卻不失尊貴威嚴。

一路過去,處處都有士兵來回巡邏把守,維護秩序。

看了許久后,姜氏才撂下帘子,收回目光來。

「娘,這回真的是要與爹爹團聚了嗎?」

蕙姐兒什麼都不懂,只伏在母親懷裡撒嬌,連哥兒則安安分分坐在一旁。

姜氏原的確是有回鄉下的意思,但是見他態度堅決又承諾再無二心,況且她也的確捨不得兩個孩子。所以,這才決定留下來。

「是。」

簡單回了一個字后,姜氏又叮囑兒子說:「連哥兒,如今他是王爺,雖則你們還是父子,但是平時見著的時候,也不能再如以前那樣。往後見著了,你要稱他為父王,還要按著規矩請安行禮。」

連哥兒點頭應著道:「母親放心,這些孩兒都知道。」

兒子從小就懂事,姜氏沒有不放心的。

她現在不放心的,是這個調皮搗蛋鬼女兒。

「蕙姐兒,娘與哥哥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吧?」姜氏抬手拍女兒屁股,「記著了,別太調皮。」

蕙姐兒咧嘴笑,然後不理母親了,嘴裡喊著「鍋鍋」,就撲騰著朝連哥兒去。

連哥兒最疼妹妹,抱過去說:「蕙姐兒還小,她不懂的。等將來大了點,娘再告訴她不遲。」

「來,蕙姐兒,哥哥給你糖糕吃。」

望著相親相愛的兄妹倆,姜氏欣慰。

定王府與榮國公府離得不遠,沒多久就到了。

老夫人提前派人去定王府說了一聲,所以當榮國公府的馬車停在定王府門口的時候,立即有人迎接出來。

「夫人!」王府的太監總管親自出來迎接,笑嘻嘻的,「王爺命奴才親自候在這裡等,王爺交代了,說是請夫人與公子小姐去他屋裡。」

說罷,點了個小太監,要他跪趴在地上,好讓姜氏母子踩著背下車。

姜氏說:「我不是那矜貴的身子,不必這樣。」

這太監總管連忙讓那小太監起來,等姜氏下車來后,親自引著她進去。

姜氏母子幾個見到定王的時候,定王正站在院子門口等著。

瞧見了人,定王步履緩緩,親自迎接過去。

那大太監瞧見了,忙驚道:「殿下,您怎麼能起來呢?太醫可是交代了,您萬萬不能下床來的,您這腿可得好好養著才是。」

定王淡笑:「無事。」

離得近了,姜氏攜一雙兒女請安,卻被定王一把穩穩扶住。

「你我之間,還需客氣嗎?」定王溫潤目光定定溫柔落在姜氏面上好一會兒,之後才又去扶起兒子,「連哥兒,你也起來。」

說罷,笑著拍拍手,伸出手去,要抱蕙姐兒。

「娘!」蕙姐兒一把撲進姜氏懷裡。

姜氏說:「蕙姐兒,喊父王。」

「娘!」蕙姐兒認生。

定王一點都不生氣,只笑著道:「無事,等相處久了,她自然就跟我熟了。走吧,咱們進去說話。」

定王伸出一隻手去,牽住姜氏的手。

那雙手,又大又暖和,姜氏有那麼一刻的遲疑,之後還是妥協了。

*

定王府派人來接姜氏母子的這一日,整個京城都十分熱鬧。

雖說不是八抬大轎,但是一應排場還是有的。定王騎在高頭大馬上,身後跟著的馬車裡載著姜氏母子幾個,榮國公府還準備了不少東西,說算是嫁妝,圖個體面。

這事兒稀奇,轟動了全城。

這一日,大街小巷,哪兒哪兒都熱鬧。

一時間,原本沒什麼存在感的定王,就成了百姓津津樂道的對象。

都說定王是個好男人,都說姜氏是有福之人,也都羨慕姜氏往後幾十年的王妃富貴日子,又抱怨,怎麼當初皇子流落民間的時候,沒叫自己給遇到。

若是當初遇到皇子的是自己,那麼如今這樣風光的,也是自己了。

定王花了心思安排排場,也算是給了姜氏母子一個體面。這樣迎回定王府,也算是告訴全天下人,定王早已娶妃,且夫妻情深。

這日的熱鬧,顧晏沒讓妻子去看。

已經悶在家裡多日的柳芙,無聊得上火,嘴裡都長泡了。

等晚上顧晏回來,柳芙委屈的哭倒在他懷裡:「為什麼不讓我出門?你好歹也帶我出去看一看,現在憋在家裡,都要悶死了。我不管,反正你要陪我,你不陪我,我跟孩子心情都會不好。」

「心情不好了,很容易出事兒。尤其我這樣的,好不易才懷上孩子來。若是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可就是夫君你的責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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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寵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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