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與牢籠(6)
當清晨真的到來時,水水坐在床上想起了午夜時分報社裡廁所的牆壁,那兒,什麼也不會有,一切都是虛構的。她用懷疑的目光撫摸了一下同榻而眠的丈夫的臉頰,回想著丈夫夜間是否真實地存在過。水水望了望窗外搖來盪去的枯樹,樹枝上沒有一片綠葉在歌唱,春天還遙遠。她又望見一個擁有著清清脆脆的皮鞋聲和胸前背後寫著我是處女那是過去的事了的女孩從黎明裡穿過。然後,窗外只剩下一片空洞而荒漠的初冬景象。枯樹、房屋、電線架以及環繞在樓群周圍的倒塌了半截的殘垣,一切一切擁有過嶄新生命的東西,都將被日積月累的時光消損、毀壞與湮沒。榮光與聖潔都將屬於歷史。水水起身從床上下來,撥響辦公室的電話,她討好地向老史請假。水水看見自己畢恭畢敬謙卑順從的聲音像一股甘甜的藍色水柱,沿電話線流進老史的刀槍不入的耳朵。水水對自己的行為平靜地無聲地笑了。這是水水在度過了以往無數個不安而衝動的早晨之後的選擇。水水的早晨不再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