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修錯字)
21
半個小時以後。
尤利安講述了自己的計劃,英奇露出了不忍直視的表情:「你認真的?」
青年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試試看吧,」他認真地勸道,「換回高中時期的裝扮,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維持現狀。」
「……」
他的計劃倒是簡單:讓英奇染回黑髮,穿回小姑娘的衣服試試看。
關鍵在於她又不是什麼叛逆瘋狂的缺愛少女,英奇哭笑不得,她現在是二十六歲,又不是十六歲!
英奇:「你知道父親確診之前我還是黑髮的,對吧?」
尤利安:「還是不太一樣。」
英奇:「你見過我更早的照片?」
尤利安:「呃。」
他身形一頓,流露出些許愧疚的神情,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
「對不起,」尤利安道歉,「我看到了書桌上你與父母的合影。」
「合影?」
英奇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指的是什麼。
不是她忘記了,而是按道理來講,她家裡是沒有任何照片的。
母親死後,任何有關於她的物品都使得父親痛苦不堪。他收起了她的所有物品,其中理所當然的包括照片。
可是尤利安說合影放在桌子上。
或許是他在發病時又重新擺了出來,而她在整理房間時從未注意過吧。
英奇不易察覺地舒了口氣,轉而看向尤利安。
藍眼睛的天使忐忑不安,誤將英奇的沉默認作感到冒犯。見她抬頭,尤利安急忙開口:「我真的很抱歉,英奇,我不該亂碰你家的東西。」
「說實話,尤利安。」
她勾起嘴角。
「是你想看我穿白裙子,還是真的為了維克多·利特?」
尤利安很是訝異。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而後意識到A鎮的英奇回來了:漫不經心,隨口調情,試圖用這種無傷大雅的揶揄來緩解氣氛的尷尬。
「有什麼區別嗎?」尤利安問。
「當然,我可不認為換身衣服會有什麼作用。」
「那就是我想看。」
「……」
英奇無言以對。
特別是當他用那雙清澈堅定的眼睛看著她時,在日光下他的眼眸淺得近乎透明,淡淡的藍色里飽含情緒——誰能拒絕一位俊秀的男人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啊?
真是犯規。
「那好吧,」英奇勉為其難地應下了,「下不為例。」
尤利安送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根據尤利安的描述,那應該是英奇十七歲暑假拍的,她對那張照片有印象。
十七歲的裙子,現在肯定不合適了。
因而他們從療養院離開后,直奔就近的商場——英奇真的沒有尤利安口中的白裙子,她根本不是那種類型的女人好吧?!
商場。
尤利安對此表現出了極高的興緻。儘管他所做的只是跟在英奇身後,看著她挑剔地擺弄一件又一件的裙子,可說真的,英奇還從沒主動要求陪同逛商場的男士呢。
「這件?」她從衣架中拿起某件裙子。
「挺好看的。」
可是太花哨了,英奇受不了蕾絲邊和泡泡袖,她已經過了裝嫩的年齡。
所以英奇想了想,把裙子放回去,又拿起另外一件:「如何?」
尤利安點頭:「很適合你。」
英奇:「……」
她放下衣物,沒好氣道:「蒙德先生,不如說說看,你覺得哪件衣服不適合我?」
站在原地的青年好脾氣地笑起來。
「我覺得都適合你,」他說,「你穿什麼都很漂亮,英奇。」
換做其他男士,英奇肯定會嗤笑出聲。
但尤利安不一樣,他說出這話時眼睛直直盯著她,藍眼乾淨剔透,不包含任何使人生厭的慾念和圖謀。
英奇忍不住露出笑容,可也不得不承認,這話很受用。
「行了,」她開口,「沒工夫聽你花言巧語。」
說完她就繼續去挑衣服了。
尤利安是發自真心的想要幫忙。
雖然他覺得女士的衣服還是女士來挑為好——這可是波克蘭奶奶親口告訴他的秘訣:陪女孩兒逛街,男士負責站著就好,永遠不要對她們的衣服指手畫腳。
但他仍然想做點什麼,畢竟獃獃站在衣架前,實在是有點傻。
尤利安觀察著琳琅滿目的衣物,不由得佩服起英奇:她的每一件衣衫合適得就像是專門定做的一樣,真不知道英奇是如何才能從這麼多款式中挑出來的。
他看來看去,目光突然一停。
「英奇。」
「嗯?」
「那一件。」
英奇轉頭循者尤利安的目光看過去。
服務生已經先於一步將衣物從貨架中拿了出來:一條無袖長裙,依然是白色,沒有任何的裝飾。白色的布料只是腰際稍稍一收,接著就瀑布般一垂到底。
這可和十七歲英奇的白裙子完全不同。
她接過裙子,望向尤利安:「你喜歡?」
尤利安:「我覺得或許適合你。」
幾分鐘前不是還說整個貨架的衣服都很適合嗎,幾分鐘后就變成或許適合了。
或許是英奇揶揄的神情太過明顯,尤利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試試看吧,英奇。」
不過,尤利安的眼光還不錯。
英奇身材高挑,今日還照例踩著高跟鞋,一身長裙勾勒出她纖瘦的身體曲線,特別是那雙腿。
兔骨紋身依然裸/露在外,火紅的頭髮垂在胸前。英奇照了照鏡子,一甩頭髮:「感覺怪怪的。」
是的。
就像是把一把熱烈的火拘束在了冰里。
但不得不說那還是很漂亮,即便是一身素白衣裙,她看上去也仍然是整個區域內最為亮眼的女士。
「換個發色就好了,女士,」服務生笑容甜甜,「您剛剛不還與先生討論染髮的問題嗎。」
「偷聽說話可不是好習慣。」英奇笑道。
「您可沒避開我,為顧客提供意見也是我的職責。」
服務生說完,還眨了眨眼睛,壓低聲音。
「我覺得您的男朋友很喜歡這件衣服。」
好在尤利安沒聽到這句話,不然他肯定又要臉紅了。
英奇不介意,也懶得去解釋。
況且年輕的服務生說得對,她能看得出來尤利安很喜歡這身裙子——哪怕它與他們的目標不太一樣。
當然這樣也好,英奇可不想真的穿回十七歲時的衣服,想想就尷尬。
於是她對著服務生點了點頭:「就這件好了。」
說著英奇拿起挎包,卻被尤利安一把攔住了。
青年按住她想掏卡的手,英奇一怔,抬起頭來。
尤利安:「我來吧。」
英奇:「……」
為一位女士刷卡,真是老套又經典的討好情節,可是配上尤利安那正經的神情,怎麼就感覺不一樣了呢。
「既然是為了我,」他說,「那理應由我來。」
好吧。
英奇也不再堅持,任由尤利安去結賬。
從商場離開時已經臨近臨近夜晚。
匆忙地解決晚餐后,英奇就拎著染髮膏進了洗手間。尤利安好幾次試圖幫忙,都被她用「礙手礙腳」為由趕了出來。
他只得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翻閱著當天的報紙。
等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英奇終於走了出來。
原本尤利安以為染回黑髮的英奇會不再那麼具有侵略性,現在他意識到自己錯的離譜。
黑髮紅唇,微挑眉眼,以及那銀硃色及膝裙——怎麼看都像是一位從舊畫中走出來的復古美人。幸而一回到家她就甩掉了鞋子,否則氣場怕是要比紅髮時更甚。
尤利安失笑出聲,這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樣。
「怎麼,」英奇挑眉,「你覺得不好看?」
「不是。」
他覺得英奇怎麼樣都好看。
「只是……感覺不太適合那件白裙子。」
尤利安說的委婉,但英奇懂了。
「這個容易。」
她一勾嘴角,從客廳的茶几上抽出紙巾,利落地擦去極具侵略性的唇彩,從挎包中拿出更為日常的顏色:「換個顏色會好一些。」
「是嗎?」尤利安有些驚訝。
英奇拿著口紅的手一頓。
她抬眼,尤利安的眼睛里寫滿了好奇。彷彿頭一次親眼目睹女孩補妝似的。
英奇心思一轉:「不如你來幫我?」
「……什麼?」
她等的就是尤利安這茫然無措的神情。
英奇把手中的口紅遞給尤利安,笑吟吟地開口:「客廳里可沒有鏡子,我不太方便。」
實際上有沒有鏡子根本不成問題,但尤利安可不知道。
他看了看英奇,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小玩意,近乎倉皇地回應:「可是我,呃,我根本就……」
「嗯?」
她又露出了那種我就是在和你調情的笑容。
尤利安呼吸一滯。
他不再說話了,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了口紅。
男人的手試探性地抬起,輕輕地落在了她的下巴處,溫柔地近乎畏懼。尤利安托起英奇的下巴,旋出膏體,端詳片刻。
「反正塗壞了,我也不會出門。」她說。
漂亮的嘴唇在他的眼前一張一合,尤利安艱難地吞咽著。
「英奇,」他低聲開口。
「什麼?」
「我……」
又是獨處,又是這麼的近,呼吸交錯,氣息可聞,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嬌小的面孔握在他的手中,微微仰頭,正等待著他的反應。
尤利安鼓起勇氣。
他俯下|身,試圖消磨掉最後的距離,但是在唇瓣相接的那一刻,英奇一隻手點在了他的嘴唇上。
尤利安:!
他聽到了英奇的笑聲,火一樣的女人從他手中奪過口紅。
那雙烏黑的眼睛里有溫柔一閃而過,可留下的依然是無盡的冷靜和清明。
「現在可不是時候。」她拉開距離說道。
不是時候。
那何時才算是「到了時候」?
尤利安目送英奇回到房間,捂住嘴巴,有些困惑。
.
第二天。
夏季的巴黎又迎來了一個晴天,午餐之前,維克多·利特先生像往日一樣,在護工的陪同下到後院散散步。
他們剛走出來沒多久,護工就突然驚喜道:「維克多,你看看誰來了!」
利特先生聞言望過去。
昨日到訪的青年大步向前,他朝著利特先生伸出右手。
「先生,」他開口,「還記得我嗎,我是尤利安·蒙德。」
「記、記得……?」
利特先生露出疑惑的神情。
尤利安也不氣餒:「我喜歡您的畫。」
這句話就像是觸發關鍵詞似的,利特先生立刻來了精神。
「記得,記得。」
他想起來了:「那個害羞的小夥子,又來做什麼?」
「我帶來了您的另外一位粉絲。」
「粉絲?」
「就是崇拜你的人,」護工解釋道,「蒙德先生,這次帶來的是誰?」
尤利安讓開了路,停留在他身後的女士走向前來。
黑髮黑眼,白裙飄飄,精緻的面孔上畫著優雅冷淡的妝容,是位年輕人,卻不如利特先生印象中的那般年輕。
印象中?
利特先生半晌無言,他靜靜地盯著她的面孔。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女士,」他禮貌地問道,「我覺得你很眼熟。」
那位女士勾起一抹幾不可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