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非典」來襲(4)
「最新情況,」馬普安說,「樂炎,5月3日。我們就像恐怖電影中的主角,被困在『惡魔村』一座禿山的半腰,孤立無援,處處潛藏危機。我們已經沒有水了。溫度在30度以上。我的二號指揮員簡直就是一個膽小鬼……」「我想躺會兒。」愛德說。沒有水我們哪兒也去不了,於是我們鋪開防潮墊,試圖在數以百計的蒼蠅的嗡嗡聲中睡一會兒。最終還是那個拿木棒的男人走了過來,好在這次他手裡沒拿木棒。他一點點靠近我們,終於鼓足勇氣來到我們身邊。「你們想要點水是吧?」他說。「是的,請幫助我們。」愛德說。「把你們的水袋給我,我給你們弄點水來。剛才的事你們別介意,主要是孩子們被嚇著了。」「太感謝你了。」愛德說著,把水袋遞給他。那個男人接住后,停頓了一下,看著我們。「你們不是從貴州來的吧?」他說。一個穿白色衣服的男人跟著我們過了北盤江上的橋。我們太累了,沒有注意行程安排。根據記錄,離開紫雲縣城三天後就應該到達這裡,但我們卻用了六天。早先的時候,我們常常驚嘆於紅軍的行進速度和耐力,一直緊跟他們的進程,但這一次卻沒有跟上。實在想不明白,就算有嚮導,紅軍又怎麼能以這麼快的速度穿越紫雲和望謨?穿白衣的人一直在招手,還在說著什麼。我們猜他可能是想練習一下英語。但後來他找了一個穿制服的人,強迫我們跟他到了橋東一間辦公室里。他們指著路邊一個手寫的牌子,教了我們兩個中國字:「非」和「典」。政府終於開始採取行動了,每個旅行者都必須測量體溫,遇到不正常情況要立即上報。看到愛德的體溫,王醫生皺起眉頭。「你的體溫有點高。」他說。愛德已經連說話的勁兒都沒有了,更別提爭辯,愛怎麼辦怎麼辦吧。但王醫生能察言觀色,他看見愛德臉上清清楚楚寫道:「我剛剛走了25公里山路,背著20公斤重的背包,天氣又這麼熱,我的體溫當然高,傻子都知道。」「那好吧,沒有問題,」王醫生說,「可以走了。」日記選摘,馬普安,白層,2003年5月3日……我們摸黑過了橋,不一會兒就到了一座靠糖發家的小鎮。卡車穿梭於巨大的工廠,一刻也不停歇。工廠巨大的煙囪噴出刺鼻的氣味———那是製糖的副產品。我們的求宿被遇到的第一位女房東拒絕了。她一直在說「**」,看來人們認為外國人是疾病的傳播者。愛德氣憤極了。「不是**,是廢話!」他氣呼呼地說,又去找別的旅店。愛德又想起那個起初拿著木棒想轟走我們的男人。他和女房東對我們如出一轍的排斥只是巧合嗎?第二天晚上到貞豐縣城的時候,我們確定不是這樣的。滾動直播的伊拉克戰爭新聞已經被24小時的「**」報道取代了。北京傳來的畫面就像到了世界末日———大街上空空蕩蕩,穿著白色、防生化污染服的人們仔細檢查著建築物和公共交通工具。所有頻道都不斷顯示感染人數和死亡人數。「看看這些,人們肯定認為世界末日到了。」愛德說。「這兒的情況都快失去控制了。」我們的朋友TomSpearman說。他以前只通知我們重要足球比賽的消息,現在卻跟我們談起了瘟疫數據。Tom的婚禮取消了,他的中國未婚妻叫劉建亞,由於**,外國人和中國人申請結婚的登記處已經關閉。離開貞豐后,我們遇到一群人,他們見到我們說的不再是「攻打伊拉克」,而是「外國人……**」。**完全改變了我們長征路的氛圍。過去,還指望農民可以幫助我們———告訴我們路線,給我們飯吃,有時候還給我們提供住宿的地方。但現在,每到一個新的村莊我們都很緊張,說不定會被當地人趕出來。跋涉五個月後,我們離開了貴州省。呂思濤在我們士氣最低的時候給我們送來了比薩,這也許是中國歷史上最長距離的比薩遞送了。一塊比薩從廣州歷經3000餘公里來到我們在雲南東北部的宿營地。思濤在路上走了36個小時,按理說,他這趟旅行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至少,北京的消息留給我們這樣的印象。聽說因為**疫情,全中國境內的旅行都被禁止了,廣州這樣的高危疫區禁令更加嚴格。賈霽取消了在曲靖和我們會合的計劃。我們想如果思濤依舊按計劃行動,肯定會被逮捕並像狗一樣被隔離起來,而我們的比薩會被沒收,然後被幾個管衛生的官員吃掉。思濤在黃昏的時候找到我們。這一天已經下了兩場暴風雨,我們躲在一座極簡陋的小棚子里。躲過了雨,我們已經不能再去找安穩的住處,幸好天晴了,一輪滿月為我們搭帳篷提供了充足的光線。我們高興地擁抱了朋友。「你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愛德問。「還拿著比薩。」馬普安說。「沒有問題。」思濤說。「你是說到這兒沒有問題,還是說拿著比薩沒有問題?」馬普安問。「到這兒……還有拿著比薩。」思濤說。「太好了!」馬普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