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非典」來襲(3)
第二天中午,愛德做出一個不顧性命的選擇。對於一貫謹小慎微的他,這並非初衷,不過他太想早些逃離這裡了。於是,他放棄了其他路線———那樣離開這裡還要多花幾天時間———而選擇了渡河。想想看這件事並不難。黃鋒還有一大群十幾歲的孩子把我們帶出洋架村,送我們到通往壩羊河的路上。「過了河,沿著路走到坪屯,然後翻過山就到貞豐縣了。」黃鋒說。是我們理解錯了嗎?還是他真的說我們只要過一次河就可以?這條路上我們來來回回趟了好幾次河。由於我們遇到的人一句漢語都不會說,確認進程非常困難。從地圖看,河流的流向完全是錯誤的。上午11點的時候我們到了一座山腰,下面的河又寬又深,水流湍急,好像無論如何也過不去,而我們還沒到坪屯呢。後來,愛德終於找到一個勉強會說幾句普通話的孩子,但他指的方向卻是我們來的方向。「過了河,然後翻過這座山。」愛德無法接受這樣的建議。「你肯定沒搞明白,」愛德說,「我想去貞豐。我不用再過河了。」「嗯?」孩子說,「貞豐確實在河的那邊。」真希望他是個低能兒!愛德近乎絕望地想要求證不用再過河了。他想:「這孩子沒搞明白,因為他不知道貞豐在哪裡。我最好問他怎麼去坪屯。」「坪屯在河的那邊。你們要先到坪屯,然後才能到貞豐。」媽的!「你會游泳嗎?」孩子問。答案是不會。但直到他們到達淺灘時,愛德才讓馬普安知道這件事。你肯定會想,做了15年朋友,馬普安怎麼可能不知道愛德不會游泳?事實的確如此,愛德從沒有過一個恰當的機會告訴他。而馬普安也不得不想,愛德最終選擇的這個時機真是尤其不恰當。這條河足有50米寬,水流快得嚇人,看上去渡過的希望很渺茫。那個孩子還有他的三個朋友跟我們一起過來了。他說:「你們能過去,沒問題。來吧,我做給你們看。」他脫掉衣服走下河,在湍急的水流中搖搖晃晃地前進,快到對岸了,水還沒有沒過他的腰。日記選摘,愛德,納翁以西1公里的宿營地,2003年5月2日……嗯,我想我可以過去。否則,如果我們不能渡過河,就必須掉轉頭再花上幾天時間找別的路。哪怕我再多想兩秒鐘,勇氣也要消失了。因此,我對馬普安說:「我先走,你看清我走的路線,等我過去后你再過。」日記選摘,馬普安,納翁以西1公里的宿營地,2003年5月2日……愛德一開始充滿信心,但是快到最深的地方時他放慢了腳步,開始猶豫。然後他就完全僵住了,停在河中間水流最湍急的地方。他舉起左手。我想在他摔倒前我還有幾秒鐘。我向下游衝去,想在那裡截住他。日記選摘,愛德,納翁以西1公里的宿營地,2003年5月2日……河流太急了。一不小心就會滑倒,那我所有的裝備就都完了。不知為什麼,我竟然沒想過水流會把我也捲走,哪怕扔了背包也可能完蛋。日記選摘,馬普安,納翁以西1公里的宿營地,2003年5月2日……愛德跟釘在那兒似的。我試著逆流而上去幫他。但水流的阻力太大了,我一步也挪不動,還被沖得轉過身,踉踉蹌蹌幾乎摔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離愛德越來越遠,和想象的根本不一樣。日記選摘,愛德,納翁以西1公里的宿營地,2003年5月2日……馬普安不得不回到原地,我讓他去找那些孩子,他們應該不會錯過這個看西洋景的機會吧。這是我一天中最英明的決策。他們迅速脫掉衣服,不一會兒就來到我身邊。扶著他們,我順利地走到對岸。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我沒想到讓他們幫忙呢?進入布依族最後一個村子樂炎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表面上看這裡與其他在午後的太陽下炙烤的村莊沒有什麼不同。我們的水又沒有了,這應該不成問題,愛德讓馬普安留在樹蔭里照看背包,自己去找當地人幫忙。一群婦女在路邊的山腰上挖著什麼,愛德向她們打招呼,她們繼續往山上走,其中一個人向下喊道:「沒得水。」這些布依人怎麼突然害羞了……「附近肯定有水吧,」愛德喊道,「我們到哪兒能找著水?」「沒得水。」愛德沒有放棄,走進村子。他聽到從一個磚棚里傳出一些孩子和一個大人的聲音。正要過去,一群孩子走出來,看見愛德又跑了回去。愛德走進磚棚,聽見另外一扇門上閂的聲音。在磚棚旁邊一座房子的庭院里,愛德看見一個50多歲的男人和一群婦女。他湊上前去,舉著兩個水袋,說:「你好,我想……」他欲言又止,看見那個男人舉起一個木棒向自己的方向揮舞,同時嚷嚷著什麼。愛德不懂布依話,但他明白那個人是什麼意思。現在必須進行戰略撤退了。他跑回來,馬普安正在打盹。馬普安擅長利用每個機會休息,他的前幾任女友都能證明這一點。「水呢,啊?」「我不明白。我想,離開望謨后,一切都變了,」愛德說,「這裡的人都怕我們。我不知道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