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昏的馬車(一)

第二章 黃昏的馬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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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去魁北克古城旅行,還是我的提議。我對它產生興趣是在我第一次去巴黎的時候,我曾在巴黎街頭與一位法國老太太聊天,她言語間流露出對巴黎人流太雜的不滿。

「我真想回到魁北克古城,我兄弟在那兒,那才是純凈的法蘭西民族。」她的話言猶在耳,多年來一直都沒有逝去。

確實,除了法國一些大城小鎮外,在北美能夠真正雲集純法蘭西後裔的就只有魁北克古城了。

在巴黎街頭,什麼樣的人種、什麼樣的語言都有,像個大雜燴的小世界。但在魁北克古城,居民幾乎是100%的法蘭西白種人,聽到的都是那委婉生動的法語。

記得我當年大學時代的另一位也是學法國文學專業的女同學,是與盛燕子同班的,叫沈曉夢,好像就是遠嫁到魁北克市的。關於沈曉夢的愛情故事,當年還著實在上海外國語學院的校園裡流傳過好一陣子。傳她與一位四川籍曾在復旦大學學核物理的初戀男朋友談了3年戀愛,竟依然是處女之身。而後來,與來自加拿大魁北克的青年在邂逅3小時就上了床。

當年在巴黎時,盛燕子也對我說起過她。說沈曉夢曾告訴過她,她確實在戀愛的3年內一直保持著處女之身,特別是當她的男朋友後來工作分配到貴州山溝溝的水電站,她坐著千里迢迢的火車去看他時,他們在荒野中的小屋裡依然保持著最後的防線,他們都認為要等到結婚的那一天才能衝破它。以後,沈曉夢與日俱增的出國願望使得她打消了與男友成婚的計劃,最後在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把自己的處女之身交給了男友。那晚,她躺在女生宿舍的床上既一絲不掛又一動不動,像神聖宗教般的委身,眼裡含著淚花,沒有痛苦也沒有甜蜜。第二天沈曉夢就與男友分手了,迅速搭上了可以通往出國之路的鬼佬的列車……

在魁北克的大街小巷,我留意過路的行人,希望能夠重逢久別的老同學,但全是清一色趾高氣揚的法裔白人匆匆地走過。

「你好像是在尋找什麼似的,是找什麼過去的影子還是過去的人?」John在旁嘮叨。

「找青春的身影。」我把沈曉夢的故事說了。

「不可思議。」

「那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七八十年代的中國女孩在潛意識中就像一個個嚴正的衛士一樣守衛著自己的閨門,她們管風流的男人叫陳世美——那是最壞的壞人。但是,改革的春風吹過中國大地之後,變化最快的就是女孩子的身心,她們的身體一下子就開放了,更開放的是她們嚮往自由的心靈,所以,差不多所有的女孩都把出國留學甚至出國嫁人當做首選。」

「說真的,我看到的上海真讓我吃驚,更吃驚的還是上海女人……」他望著我說。

我羞怯地一笑,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

「John,你知道嗎?很多外籍人都這麼對我說,他們眼睛中的上海與紐約、巴黎、東京相差無幾,我也這麼認為。但不知道為什麼我仍是那麼懷戀我兒時的上海,那時的上海才是真正的上海。一棟樓里的72家房客就像都是自己親戚似的,張家姆媽李家伯伯的,真的很親近,他們做什麼好吃的我都可以去隨便品嘗。可現在整個城市在灰色的鋼筋水泥的隔閡中,有的住了幾年都不知道鄰居是誰,就是見了面都互不答理、老死不相往來的。」

「你童年的生活很難忘吧。」

「那當然。令我難忘的不是童年的夥伴和玩具,而是那個時代。那個時代好像每個人都在掙扎著活下去,沒有任何奢望,如果說有的話就是求爺爺拜奶奶般地祈望能夠生活平安。人們整日戰戰兢兢的,怕接下來什麼政治暴風雨降臨到自己頭上。夏天的晚上,幾乎所有的人都會拿著凳子從家裡出來乘涼,都坐在窄窄的弄堂內,男人們在路燈下打撲克牌,女人們三三兩兩地聊家常,老人們則手中搖著薄荷扇,表情是那麼麻木。John,你無法理解那個時代我苦難的民族。印象中那個時代的人們性別意識很模糊,男人活得不像男人,少女婦女一片青灰色,如果哪位女孩在男女情感上有些出格,那她的人格將遭到極大的貶低。」

「親愛的,當年,除了你的中國前夫外,你從來沒有喜歡過其他中國男孩嗎?」John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這真讓我難以回答,因為我的初戀就是我的婚姻,看過我前面故事的人都知道那個叫阿根的中國男人,對一個少女時代的我意味著什麼。

然而在那一刻,腦海里恍然冒出了一個少年的形象,在清晰和模糊之間。我突然發現自己其實在更早的時候,早到童年時代就已經喜歡過一位男孩了。當然那不叫戀情,是兩小無猜的眷眷友情。

我就對John說:「我在童年的時候喜歡過一個男孩。也許就是那少年為我建立了一個遠旅者最初的尊嚴,讓我平生頭一次嘗到了人生分離的苦澀滋味。」

知道在中國最東北面有一個叫大興安嶺的地方嗎?那個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林海雪原正是我神牽夢縈的地方。我一生去過兩次,第一次是在我四五歲的時候,第二次是在**歲的時候。當年,我父親主動要求去遠疆的部隊當軍醫。所以每一次我都是跟著母親坐幾天幾夜的火車,去那麼遙遠的地方探親。那種回憶真是很蒼涼。

多少年了,那片大森林、大冰雪、大界江、北極光的中國北疆成了我某種荒原情結,陪伴著我的人生漂流。真是神牽夢縈!

記得在高高的大興安嶺山崗上,或有時就在低矮的小山坡上,總能見到一個穿著寬大軍衣褲、戴紅五星帽吹牧童短笛的少年。那個少年的父親是個文藝兵,留著大鬍子,很有大男人氣概;少年的母親是朝鮮族女子,永遠穿著拖到地上的那種色澤艷麗的朝鮮族長裙。現在回想起來,少年那黑黑亮亮的眸子就像我童年天際的星光,還有他在玩耍時臉龐沾上的那些髒兮兮的黑泥也成了我歲月里揮不走的色彩。

記得有一次在黃昏的時候,少年帶著我去叢林里玩耍,在回來的路上一片漆黑,我們都很害怕。這時,我胸前佩戴著的什麼東西發出了夜光,原來是那枚「**去安源」的像章,它在夜色中發出淺綠的亮光,於是,我就把它從胸口上取下來。我想起了《格林童話》中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兩個孩子,因為父母無力再供養他們,要把他們拋棄在大森林中。可是兩個孩子十分聰明,他們四處揀拾白色的石子,在父母領著他們走向通往大森林的路上,悄悄地把白石子一個個地丟在沿途的路上。夜幕降臨了,兩個孩子孤獨地待在樹林中。明亮的月光照在林間白石子上,這一顆顆白石子反射的月光,像燈標一樣,指引兩個孩子走出森林。」受這啟發,我把這枚夜光像章當做照明的燈塔,一步一步地照亮叢林小道,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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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情愛三部曲之三:傷感的卡薩布蘭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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