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不敢(8)
「所以,你真要去那個什麼橋洞底下找線索?」閆思弦坐在吳端的辦公桌后,一邊在電腦上瀏覽資料,一邊問道。
剛從審訊室回來的吳端看到他如此不拿自個兒當外人,沒好氣道:「去後勤那兒搬一套桌椅,別用我的!」
「打個賭怎麼樣?這案子要是我破了,你去給我搬桌子,要是你破了……嗯……算了,不可能。」
吳端:你可真是閆·翅膀硬了的小兔崽子·思弦!
吳端轉身就往門外走,他非要把這案子破了,給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看看。
「喂,」閆思弦卻又叫住了他,「你就不想聽聽我的調查結果?或許對你有幫助哦。」
本著「關心新同事工作進展」的態度,吳端停下了腳步。
「說吧。」
「我去了習敬國工作的造紙廠,造紙廠在郊區,工作條件相當惡劣,我去的時候正趕上中午飯時間,工廠里的伙食就是水煮白菜加饅頭,一點兒油星兒都沒有——但這不是重點。
習敬國請假回家了,說是因為案發當晚和習樂樂喝酒,把胃喝壞了,回家養病去——哦,這也不是重點。」
吳端往自己的辦公桌上一坐,居高臨下看著閆思弦,「你究竟有沒有重點?」
「有有有,來了來了,重點是:那家造紙廠附近,幾乎是一牆之隔,就是一家養雞場。」
吳端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接話。
閆思弦被他莫名其妙的表情逗樂了,繼續道:「還有,養雞場里有三條狗,負責看門護院。」
吳端:「……」
「哎你別走,我沒開玩笑,剛剛說的不過是整塊拼圖不起眼的一角,聽不懂很正常,給我點耐心吧,聽完,我保證你就不想去那什麼橋洞了。」
吳端在辦公室的沙發坐下,「洗耳恭聽。」
「我認為,詢問嫌疑人,不僅要聽他說了什麼,還要聽他沒說什麼。比如習樂樂,他就對當年偷羊的事閉口不談。」
「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過去,不想說也情有可原。」吳端道。
「當然,他不願跟別人說,情有可原,可我們不同,我們是負責習歡歡案的警察,他對我們應該知無不言,無論是做為受害者家屬,出於協助警方儘快破案的目的,還是做為嫌疑人,出於洗脫自己嫌疑的目的。
可是,我們兩次提到偷羊案,他兩次都是一筆帶過,不願細說,我就更對偷羊案有興趣了。
可惜這案子雙方協商賠償解決,加上村派出所辦公流程不太規範,沒留下詳細記錄,我只好去習家莊,找當年被偷了羊的人家打聽。
我打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細節,當年,這家人也養了狗。
養狗本來不稀奇,農村嘛。
可是,習樂樂偷羊的時候怕狗叫,先把狗毒死了——反正主人第二天一大早先是看見狗死在院門口,去羊圈一看,發現丟了五頭羊。
這家主人倒是個有心的,怕狗是被毒死的,亂扔得話萬一被生活潦倒的村民撿了狗屍回去吃,容易出事兒。
所以主人悄悄把死狗埋在自家地頭的一片樹林,主人帶我找到了那塊地方,被我挖出來幾塊骨頭和一些狗毛——這中間還真有點曲折,我就不細說了。」
閆思弦揚了揚手,吳端看到他左手手掌上貼了一張創可貼,大概這位少爺從未乾過農活,頭一次接觸鋤頭鐵鍬,把自己給弄傷了。
想到他笨手笨腳挖土的樣子,吳端不禁覺得好笑。
「我把挖到的東西帶回來,請貂芳做了毒理檢驗,檢驗結果是:狗死於毒鼠強中毒。」
吳端有點茅塞頓開的意思,可那意思又不太明了,如同隔了一層薄紗。
閆思弦繼續道:「我能告訴你一個結論和一個推論。
結論:兇手肯定不是你抓來的人。
今天的事兒我聽說了,他在超市門口拿磚頭砸傷了一個女人,在我眼裡,這種浮於表面的犯罪甚至都不在我們『刑偵』的範疇內。
這樣一個人,前一天晚上用縝密的手法毒殺了母女二人,你覺得可能嗎?除非他人格分裂。」
吳端點頭,「好吧,我得承認,有道理,那……『一個推論』又是什麼?」
見吳端主動詢問,閆思弦滿意地笑了笑,「推論:習歡歡母女的死,是意外,沒有誰故意想殺她們。」
「怎麼說?」
「習樂樂跟習敬國是發小,習敬國當然知道習樂樂曾經偷過羊,更知道即便東窗事發,不過賠錢了事,受此影響,在習敬國心裡,偷雞摸狗還算犯法嗎?
旁邊就是養雞場,你說,伙食奇差的習敬國動沒動過偷幾隻雞打打牙祭的心思?
一旦動了這個心思,他該找誰商量?當然是有經驗的習樂樂。
習樂樂為人豪爽仗義,當然是和盤托出,包括拿毒鼠強毒狗的事兒——因為養雞場里也有狗,還是三條——甚至,能買到毒鼠強的習樂樂還主動攬下了製作給狗吃的毒肉的活兒……」
吳端打斷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說,習樂樂弄了一塊放有毒鼠強的肉,本來是想毒養雞場的狗,卻不知怎麼被習歡歡母女吃了。
可是……偷羊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習樂樂最近老老實實地種地,看起來真的是金盆洗手了。」
「金盆洗手?不存在的,在他們的意識中,但凡給失主造成的損失不要命,就不算犯罪。況且,偷雞這件事本身是有樂趣的。」
「無傷大雅的順手牽羊能夠讓人愉快,不是佔了便宜的愉快,而是做了一件新鮮事的愉快——你是這個意思?」吳端道。
「對。」
沉默片刻。見吳端不表態,閆思弦便道:「怎麼樣?是不是拜服在我的智慧之下了?」
吳端聳聳肩,「故事講得不錯,可惜一點證據沒有。」
「找證據是你的工作,我的專業是心理側寫。」
「原來某人也不是全能的。」
「我怎麼從某人的話里聽出了嫉妒的意思?」
一旁的李八月弱弱道:「我覺得小閆的推論有道理,值得查查。」
二比一,吳端終於敗下陣來。
「我就說嘛,咱們支隊還是有明白人的。」閆思弦故意擺出得意洋洋的樣子,「而且,我已經想好該怎麼查了,還記得胡蘿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