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非正常少年矯正中心(3)
一個身高186虎背熊腰的高中生跟老師告狀,告同學說話,擱哪所學校,都荒誕得讓人瞧不起。
唯獨在亞聖書院,這是常態。
亞聖書院搬用了文革時期的「先進做法」,鼓勵學生之間相互揭發批鬥,揭發別人可以得到獎勵,獎勵包括下次犯錯減輕或免除懲罰。
閆思弦一瞧,樂了。
告狀的正是剛剛抽查背書時挨了五下戒尺的男生。他雖長得高高壯壯,此刻卻弓著背,哈著腰,一臉諂媚地看著老師,毫無少年人的朝氣,倒像個跟在主子身邊的奴才。
奴才對主子諂媚,對揭發對象卻不敢趾高氣昂狗仗人勢,他眼中滿是歉意。
對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想挨戒尺了,太疼了。
閆思弦理解,但依舊鄙視,懶得再拿正眼看他。
主子正是二班的老師,剛剛還抽查過閆思弦背書。雖然有奴才在旁小心翼翼,主子卻並不高興,甚至覺得這奴才不懂事,沒眼力見兒。
明眼人一看就知,閆思弦和吳關在救那發瘋的女生,這種情況下,說兩句話是人之常情,難道真上綱上線地懲罰?可若不罰……老師可不想成為笑柄,在一個以欺負人為樂的圈子裡,你有機會卻不去欺負人,是會被圈中人瞧不起的。
這種時候,他只想睜隻眼閉隻眼,權當沒看見,偏偏狗奴才要把難題拿到明面上,塞進主子手裡,主子猶豫了。
好在,有人願意接這燙手山芋。
一名在走廊盡頭抽煙的教官饒有興緻地湊上前來。
「怎麼了?新來的不懂規矩,說話?」
他眯眼看向閆思弦和吳關,猶如一隻盯住獵物的蟒蛇。
「嗯。」老師含糊應著。
教官咧嘴一笑,露出滿嘴黃板牙,揉著拳頭道:「我就喜歡你們這種不守規矩的,沒關係,我教你們規矩,慢慢教——走吧,宿舍樓。」
兩人沉默照做。
老師只想推脫責任,黃板牙教官只想抓人來折磨,一拍即合。
他們並不在意真相,此時無論如何辯解,不過是自取其辱。
「去宿舍樓,二樓。」黃板牙教官在兩人身後,像是驅趕兩隻綿羊。
學校總共兩棟樓,教學樓一棟,一樓食堂,二樓教室。另一棟則是宿舍樓,一樓宿舍,二樓有禁閉室、電擊治療室,以及教職工宿舍。
兩棟樓中間隔著個小操場。
說是操場,不過是塊籃球場大小的水泥地,水泥地靠近教學樓的那端豎著一座雕塑,寬袍大袖,手握竹簡。
亞聖書院嘛,雕像大概是孟子,可惜雕刻師傅以前是給廟裡雕羅漢的,這孟子就也如羅漢一般一臉兇相,眼珠高高凸起,逮誰瞪誰,讓人看了毫無學習的慾望。
看到凶神惡煞的雕像,閆思弦不由生出一種「凶多吉少有去無回」之感。
可不是,去那禁閉室、電療室所在的地方,能有什麼好事兒?
兩人身後,得意洋洋的聲音傳來:
「不聽話的我見多了,放心,今天就把你們治好……」
不害怕是騙人的,閆思弦畢竟只有17歲,縱然早有心理準備,到了眼下的境地,肩膀還是微微發抖。
必須做點什麼。
「喂,你是不是挺能打的?」
話音落下,閆思弦才意識到自己開了口。
「嗯。」吳關悶哼一聲,算是答應。
「不準說話!」
黃板牙教官驟然拔高了聲音,抬腳就去踹閆思弦。
閆思弦小跑兩步作勢躲開,就跑到了宿舍樓樓梯拐角——一處死角,無論對面教學樓的老師學生,還是二樓職工宿舍里的教官們,都看不到三人。
教官追上前去,很快發現自己陷入了被兩人夾擊的境地。
他也不太慌,只要喊一嗓子,不出10秒就會從二樓衝出四五名教官幫忙,再說,他不相信兩個小兔崽子真敢把他怎麼樣。教官打定了主意,兩人敢反擊,等下就讓他們吃盡苦頭。
可惜,他沒機會了。
吳關手起,利落地在他脖子上砍了一下,和打暈發瘋女生的手法一樣。
閆思弦則去摸教官的口袋,口袋裡有錢包、手機,以及一串鑰匙。
「應該是電療室的。」閆思弦捏起一把鑰匙道:「只有那兒的防盜門是十字花鎖孔,其它普通木門全是單片鑰匙,財務室的防盜門是一字型的鎖孔。」
「就去電療室!」
兩人拖著暈倒的黃板牙教官上了二樓,隱約聽到教官們吆五喝六打牌的聲音。因為職工宿舍有空調,窗子關著,他們的吆喝聲並不大。
想去禁閉室,得從兩間職工宿舍窗前經過。好在老式建築不是落地窗,窗戶下有一米來高的牆,貓著腰即可通過。
「我一個人就行,你回去吧。」吳關道。
閆思弦用行動給出了答案,他拖著黃板牙教官就走。
吳關只得跟上。
到了職工宿舍窗前,兩人貓腰,一個拖一個推,過了一扇窗一道門,就算是順利通過了一間職工宿舍了。
閆思弦停下,他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低估了黃板牙教官的重量,他的雙臂因為持續用力而微微發著抖,略一評估,他知道自己沒法一鼓作氣將人拖到電療室。
閆思弦也不逞強,向吳關打了個手勢,示意吳關在前頭拖人。
換了位置,兩人很快通過了第二間職工宿舍的窗戶,就在即將通過門口時,他們聽到屋裡有人道:「我去教學樓轉轉。」
「怎麼?手癢了?」
「哥兒幾個不覺得?反正好幾天沒揍人,我還挺不習慣。」
「大熱天的,省省吧。」
「別啊,我跟你一塊,抓個人來練練手,就當健身。」
「走著……」
腳步聲,距離門口越來越近……
還有3步。
閆思弦果斷鬆手,並示意吳關趕緊拖著人走。
還有2步。
吳關快步將黃板牙教官拖到電療室門口,掏鑰匙。
還有1步。
鑰匙插進鎖孔,旋轉,門開。
與此同時,職工宿舍的門也開了。門是向里開的,門一開,左側是拖著黃板牙的吳關,右側是閆思弦,只要屋裡的人出來,左右均是一覽無餘。
閆思弦上前一步,將門口擋得嚴嚴實實,高聲道:「報告!我有事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