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危險關係(1)
好不容易按時按點下班一次,再加上吳端的傷已經痊癒,在貂芳的提議下,四人決定約一頓燒烤。
吳端開車,閆思弦坐副駕駛位置。
貂芳和馮笑香則在後座抱著手機打遊戲。
吳端見兩人玩得興奮,尤其貂芳,不斷指揮隊友走位,癮也被勾了起來。
他對閆思弦道:「哎,等會兒回家咱們也玩會兒唄。」
「行啊,最近好多粉絲私信我,問你為啥不直播了。」
貂芳詫異道:「什麼?!吳隊在直播?我也要看!」
她拿手肘碰碰馮笑香,「笑笑咱們一塊看啊。」
「我看過了?」
「啊?!」貂芳詫異加失望,還補充了一句:「這麼有意思的事兒,你咋不跟我說說。」
「啊?!」吳端則是詫異加心虛,他也補充了一句:「你你你……笑笑你……你啥也沒看見!」
「吳隊要殺人滅口嘍。」閆思弦起鬨。
他一邊說話一邊看手機。看吳端的手機。
「你幹嘛呢?」吳端問道。
「預審大隊那邊說咱們提交的口供有問題,我跟他們解釋一下。」
「怎麼說的?」吳端十分關切。
閆思弦先是關照一句「好好看路」,才解釋道:「陳渺好說,是他處理掉死者張小開的手指,人贓並獲,他自己也供認不諱,從犯算是板上釘釘了。
關磊也好說,在現場勘驗還原的血跡面前,他終於承認自己砍傷了張小開,之後又與張國濤合力殺死張小開。
出問題的是李國濤的口供,他是鐵了心了,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攬。其實我是能理解的,畢竟人快死了,他這麼做倒也未必是為了保別人,不過是給自己營造一層英雄主義的光環。
看啊,我臨死還為朋友兩肋插刀,我死得值,朋友會記得我的。
要是沒有這點精神上的安慰,死亡多可怕啊。
我雖然能理解,但這樣一來,兩人在殺人這件事上的比重,界限就比較模糊了,怕到時候開庭,法院以案情不明晰的理由打回來重新調查,補充證據。
我記得,自從你當支隊長,一支隊經手的案子還沒出過這樣的情況,你肯定不想晚節不保吧?」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問題不大。」
「哦?」
「李國濤命不久矣,判他多少年意義都不大,一個只能躺在床上接受治療的人,難道還指望真把他收監?
所以,關磊的犯罪情節清楚就行了。
關磊率先動的手,又完整地參與了殺人過程,已經構成故意殺人罪,至於參與比重——群體性犯罪的案例中,兇手們相互推諉責任的不在少數,即便偵查手段已經比較完善的今天,也不能保證把每個人的參與比重精確到具體的百分之多少,通常都是主犯參照所犯罪名從重處罰。
關磊是主犯,這點毋庸置疑,該怎麼判,法官比咱們有經驗。」
「那……就按現在的案宗,不改了?」閆思弦問道。
「預審大隊那邊什麼意見?他們態度很強硬嗎?」
「那倒沒有,也沒有具體的建議,只說現在這份案宗不保險。」
「那你就稍微改動下,給他們個面子。」
閆思弦「嘖」了一聲,「沒想到啊吳隊,你這濃眉大眼的,也學會官場上這套了。」
「我還有進步空間。」吳端道。
馮笑香忙裡抽閑地插話道:「需要我做什麼嗎?」
「你?」對她突然的提議,吳端不解。
「比如,黑進法院的系統,做點手腳,看能不能安排個有經驗的法官負責這案子。」
「別白費勁兒了。」吳端道:「辦公系統應用還沒那麼廣泛,法院有自己的工作安排方法,不靠電腦。
不是什麼要命的事兒,都別想了,你們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放開了吃……」
吳端話還沒說完,閆思弦的手機響了。
他接起來,「喂」了一聲,緊接著又是一句「什麼?!」引得吳端側目。
其實閆思弦的語氣非常平緩,臉上也沒什麼表情,他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或許是相處時間久了,吳端便能覺察出他的剋制。
接收到吳端關切的目光,閆思弦擺擺手,以示自己這邊沒事。
待他掛了電話,對吳端道:「我……公司出了點事,比較急,我得去處理一下。」
「呃……」吳端猶豫了一下,雖然知道自己大概率幫不上什麼忙,還是出於禮貌地問道:「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或許吧,或許還真有。」
「真的?那……我跟你一塊?」
貂芳立馬積極道:「我們呢?用得到我們你也儘管說啊。」
「不用不用,」閆思弦連忙擺手,「把我放路邊吧,你們先去吃飯,我……要是事兒處理得快,我就去找你們。」
吳端沒多問,照做。
下車前,閆思弦又囑咐了諸如「吃好喝好不要喝酒萬一喝酒了記得叫代駕」之類的話。
貂芳表示了惋惜,一直沉默思索的馮笑香,則是趁閆思弦關車門之前,見縫插針地問道:「閆氏不會要暴什麼大新聞吧?需要我幫著監控輿情嗎?」
閆思弦擺擺手,來不及多說什麼,攔了一輛計程車,很著急的樣子。
直到一頓飯吃完了,閆思弦也沒聯絡三人。吳端在燒烤店旁邊的砂鍋鋪子打包了一份砂鍋粥,又將兩名女警送回家。
待他自己回到家時已是夜裡11點。
他真能幫到閆思弦嗎?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腦海中。
他想給閆思弦打個電話,又擔心對方正忙得全神貫注,怕打擾到他,玩了幾把遊戲,心裡有事兒,發揮得非常不好,被隊友問候了祖宗,心情更加不好。最後乾脆關了電腦,從閆思弦書架上挑了本小說讀起來。
閆思弦回家時已是夜裡2點多,書房燈亮著,吳端還沒睡。
聽到開門聲,吳端急匆匆跑出書房,站在二樓欄杆處看著閆思弦。
「沒睡呢?」閆思弦抬頭,逆光的原因,他微微眯眼看著樓上的吳端。
「嗯。」
「你這可不行啊,傷剛好就熬夜,」閆思弦道:「中醫不跟你說了嗎,你這次元氣大傷,即便傷口長好了,也得好好養一段時間……」
他的聲音里透著疲憊。吳端便打斷了他。
「沒吃呢吧?我給你帶了飯,你換衣服吧,幫你熱熱。」
「哎媽呀……」閆思弦的聲音里打氣了些精神,他做出一臉饜足的樣子來,「這就是傳說中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吧,沒想到我也有這一天,吳隊我跟你說……」
吳端不理他的胡言亂語。
待閆思弦胡亂洗了吧臉,換上了居家服,又坐在餐桌邊吸溜著碗里熱熱的海鮮粥,吳端才問道:「事情……解決了?」
閆思弦嘆了口氣。
遇上難題了?吳端想著,於是他半調侃半鼓勵道:「不是吧還有閆總裁搞不定的事兒?」
閆思弦又嘆了口氣,「我助理自殺,總算髮現及時,救回來了。」
「啊?!」
不是商業方面的事啊?
為啥自殺啊?跟小閆有沒有關係?
哪個助理?男的女的?我見過沒?
一系列問題湧進了吳端的大腦。好在,閆思弦回答了其中一個。
「你見過,你去我辦公室開保險箱那次,就是她接待的,還記得嗎?」
對那位助理的長相,吳端已經比較模糊了,只記得是個身材火辣的高挑美女,踩上近十厘米的恨天高,好像只比吳端矮一點。
「那個……你跟她……她不會是因為你自殺的吧?」吳端問道。
「想什麼呢你。」閆思弦一邊剝著碗底的蝦,一邊道:「我承認,招助理的時候是外貌協會了點,但那不過是為了帶出去好看,畢竟我要代表整個閆氏的形象,有挑選餘地的情況下,選個長得好的不是過錯吧?
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懷疑人家的專業性,她工作能力還是不錯的,瑣事幫我安排得井井有條……」
「所以她自殺究竟跟你有沒有關係?」
吳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總覺得閆思弦這一大通,有狡辯嫌疑。
閆思弦抿嘴,伸出一根手指沖吳端指了好幾下,咬咬牙,氣鼓鼓地收了手指,意思是他就不跟吳端計較了。
「跟我沒關係!我不跟有工作關係的人談男女感情!」
「哦。」吳端反應倒很平淡,「那她為什麼自殺?」
「交了個倒霉男朋友。」
「感情問題啊?」
「不然呢?」閆思弦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我以為被你壓榨的。」吳端吐吐舌頭,趕緊轉移話題道:「她男朋友怎麼她了?鬧到要自殺的程度,委屈壞了吧?」
閆思弦擺擺手,「老套的故事,騙財騙色,最後甚至還鼓勵她自殺……好好的姑娘,父母都在外地,真有個什麼好歹,我怎麼跟她家人交代……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讓人省心啊,心理素質簡直了……」
吳端問道:「你說那男的鼓勵她自殺?」
他似乎抓住了重點。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閆思弦道:「就是你想的那樣,時運不濟,遇上一個PUA渣男……」
「PUA……只在網上看過新聞,沒想到現實里……」吳端一下下握著拳頭,似乎想要捏住那人渣的脖子,問問他良知是不是喂狗了。
閆思弦拍了拍吳端的肩膀讓他消消氣,惋惜道:「可惜,對於情感問題,法律的管轄總是寬泛的,否則就不會有那麼多被姑息的家暴事件了。對PUA群體也是一樣,你情我願,法律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這種精神上折磨他人的敗類,真應該……」吳端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意思是他們活著浪費空氣,死不足惜。
「吳隊,你這思想很危險啊。」閆思弦道:「報復是不可取的,屠龍少年終成惡龍的故事,我可不希望發生在你身上。」
「我就那麼一說,」吳端縮了下脖子,「那……你助理怎麼自殺的?現在怎麼樣了?」
「割腕,還吃了安眠藥,已經洗了胃,脫離危險了,就是人還比較虛弱。」
「誰發現的?」吳端問道。
「就是她男朋友,幸虧那男的還知道出了人命有他麻煩的,不敢真把姑娘害死,還知道往醫院送。
人送到醫院,男的就消失了,我試著用我助理的手機聯繫他,微信和手機號碼都拉黑了。」
「草!」吳端拍了下桌子,又起身做了個踹人的動作,「混蛋啊!真特么給男的丟臉!」
閆思弦喝完了最後一口湯,「哎,大概兩三個月前,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兒,同一種味道的香水,她竟然連著用了三個月,以前天天都背的LV也不見了……我當時還旁敲側擊地問過,是不是經濟上出什麼問題了,她只說再追求那些東西了,想讓自己精神充實一些……現在想來,怕是她買的奢侈品能賣的都賣了,為了給男朋友錢。」
「你也有上當的時候?」吳端道,「小姑娘的謊言,我以為你一眼就能看穿。」
「我心思不在那個上面,當時懶得深究。」閆思弦道:「大哥你別說風涼話了行不,同情一下我唄,我也需要安慰。」
閆思弦捂著胸口,一副受傷的樣子。
「你?」
「按我的原則,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絕對要界限分明,發生這樣的事兒,我該開除她的。
哎!誰讓我心軟,見不得小姑娘在醫院孤苦伶仃,沒開除她,還讓她帶薪休假,而且,看樣子情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還給她請了心理醫生……感覺這波虧大了。」
吳端斜睨著閆思弦:「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會幹賠本買賣?這波操作下來,好老闆的人設就豎起來了,公司里的人會更賣力地為你幹活吧?」
「握草不帶這樣的,看破不說破啊吳隊。」閆思弦道:「不過說真的,看你這麼義憤填膺我就放心了,我想了個辦法,能懲治一下這群PUA,不過可能……有釣魚執法的嫌疑。」
「你說說看。」
「就從我助理這個男朋友下手……」閆思弦這樣那樣地解釋了一番。
吳端思忖片刻,最終沒能打定主意,而是道:「你讓我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