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好好先生
要在一棟魚龍混雜的高層建築里找到幾個從事特殊行業的姑娘,並不難,尤其左鄰右舍總是熱衷於將她們當做飯後的談資,指指點點。
於是在幾名鄰居的指點下,吳端和閆思弦得知了一個房號,1511。
等電梯時,閆思弦道:「剛剛給咱們提供信息的男人,找她們消費過。」
「啊?」
「我詢問知不知道樓上幾個從事特殊行業的姑娘,其他鄰居都是下意識地上揚目光,只有他,側身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
回答問題的時候,他也跟別人不一樣,別人有啥說啥,他的重點完全不在回答問題上,倒是反覆強調,一切都是聽說來的,他本人啥也不知道,還刻意痛罵那些姑娘……」
吳端「嘖」了一聲,「其實我也感覺那人有點不對勁兒,看破不說破啊兄弟。」
「這不是跟你閑扯嘛……雖說嫖(手動分隔)客跟妓(手動分隔)女沒什麼感情可言,但還是覺得……提上褲子就翻臉,這事兒有點……」閆思弦直搖頭。
「這就是你沒見識了,啥樣的嫖(手動分隔)客沒有啊。以前在派出所實習的時候,我們所抓過一個14歲的小孩兒,嫖完了電子轉賬,然後拿著電子轉賬記錄,當場翻臉,敲詐妓(手動分隔)女。
嫖一次才500,他問人家要5000。」
「握草!」
「人家說得有理有據,14歲嫖(手動分隔)娼也不會被抓,一旦報警,賣(手動分隔)淫的小姐可是要被抓的。」
「這特么……還有這種操作?!」閆思弦目瞪口呆,「最後咋處理的?」
「那妓(手動分隔)女可沒慣著他,糾集幾個姐妹,把熊孩子一頓暴打,後來幾個人全抓我們所兒了,我負責聯絡熊孩子的家長,一提找家長,好傢夥,一把鼻涕一把淚,打著滾兒地哭啊……
家長也真不容易,來了聽說這事兒,咋說都不信……正常人誰能信啊?說什麼還在在家可乖了……」
「噗……」閆思弦道:「這波我站妓(手動分隔)女,小姐姐剛得漂亮。」
吳端斜睨著他,「我看你是一見了妹子,心裡的天平就斜了。」
……
兩人扯著皮走到了1511門口。
吳端敲門,半天屋裡才有個女聲問道:「誰?」
吳端剛想答話,亮明警察身份,卻被閆思弦拽了一把。
閆思弦模稜兩可道:「有事兒,樓下的。」
「樓下哪個?」
這次,除了人聲,還能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那說話的人起床了。
閆思弦並不答話,只是催促道:「開門吧。」
裡面有人應著「來了來了」,又聽見裡面的人小聲討論著究竟是樓下哪個人。
不多時,門終於開了,一個微胖的小眼睛中年女人光著身子套了件羽絨服,打量著門口的兩人。
她羽絨服的拉鏈並未拉上,只是拿手拽住兩片前襟,以至於不會露出前胸。
嘴角還掛著睡覺時流口水的痕迹。被人從睡夢中叫醒,起床氣令她皺著眉,可是看到閆思弦和吳端的長相,她的眉頭瞬間就舒展開了。
「哎呦,哎呦喂……」中年女人手拍了一把閆思弦的胸口,「我可沒見這片兒住過你這麼帥的小夥子……」
閆思弦臉不紅心不跳地跟她打趣,「那姐姐給我找個漂亮點的唄。」
女人會意,「看你說的,我們這兒哪個不漂亮?以前可都是混帝豪的。」
帝豪,墨城最出名的幾處銷金窟之一。
混帝豪的,代表了她手下姑娘的質量。
女人回頭,沖屋裡催促道:「趕緊收拾,一個個磨嘰的小樣兒,有財神爺不知道出來伺候?」
接著,她又轉頭問閆思弦道:「您二位是走鍾還是遛馬?」
走鍾,就是特殊行業常說的「一個鍾」「兩個鍾」,遛馬,則是把姑娘帶走,通常要過夜。
女人故意拿黑話試探,就是想看看這倆人是此間老手,還是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
「遛馬,」閆思弦駕輕就熟,壓低了聲音道:「樓下1207推薦的,我找去過1207的妹子,其她的不要。」
女人會意地眨了下眼睛,「哎呦喂,他介紹您來的?明白明白。」
「小芬兒!快點的!」
一個姑娘從卧室探出頭來,「來了來了!」
不難看。
閆思弦在心裡給她打了個5分。
女人又將目光轉向了吳端,「小帥哥,你呢?姐姐給你推薦一個……」
她伸手去拍吳端胸口,被閆思弦攔住了。
「我這兄弟臉皮薄,你別嚇著他。」
說話時,閆思弦看向吳端的眼神中滿是揶揄。
果然,那女人一邊掩嘴笑,一邊對吳端擠眉弄眼道:「一回生二回熟,就那點事兒,有啥不好意思的……」
吳端不失禮貌地微笑。
不多時,在中年女人付了600塊錢后,閆思弦和吳端帶了兩個妹子出門。
一出門,兩個姑娘便溫順地挽上了他們的手臂。
那個被叫做小芬兒的姑娘還沒話找話道:「是1207的人介紹你來的呀?」
這可好,瞌睡了有人遞枕頭。
閆思弦便順勢接話道:「他對你很滿意。」
小芬兒「哦」了一聲。
閆思弦故意露出痞子氣來,賤兮兮地問道:「你怎麼讓他滿意的?」
小芬兒還沒答話,另外一個姑娘誇張地笑了起來,「下次再叫一個姐妹,你們一塊玩不就知道了?」
這倒是個認真做生意的主兒,還知道幫別的姐妹打廣告。
談笑間,幾人上了閆思弦的車。
一直不太適應被人挽胳膊的吳端搶先鑽進了駕駛位置,剩下閆思弦和兩個姑娘在後座,頗有左擁右抱的架勢。
閆思弦繼續跟小芬兒調笑,追問她剛剛的問題。
小芬兒選了一個聰明的答案。
「我看翟先生說話什麼的,跟那些大老粗可不一樣,怪不得,他有你這麼有錢的朋友。」
說到「有錢」二字,小芬兒拍了拍她面前的真皮座椅靠背,意思是看閆思弦的車得出了這個結論。
既誇讚了從前的?客,又拍了閆思弦馬屁。
「你叫他翟先生?」閆思弦問道。
「他說自個兒姓翟。」
小芬兒眼中有疑問,難道翟先生告訴她的假名?不像啊……
疑問的眼神轉瞬即逝,被某種心照不宣取代,其實小芬兒也是個假名,干見不得人的事兒,穿個馬甲很正常。
「他還跟你說什麼了?」閆思弦饒有興緻道。
「你警察啊?」小芬調笑道:「查戶口啊?再說,我怎麼讓他滿意的,你一會兒不就知道了。」
閆思弦壞笑,向吳端使了一個眼色。
吳端亮了一下警官證,「真是警察。」
空氣突然安靜。
只有小芬兒伸手去開車門時發出的聲音。
閆思弦緊了緊摟在她肩頭的手,「別想了,車門鎖了。」
另一個姑娘反應更快,她直接攀住了閆思弦的肩膀,整個人幾乎是掛在閆思弦身上,「哎呦,警察啊,是我們不懂事兒,警察哥哥來玩兒,收什麼錢,我把錢退……」
說著,她就掏出了手機,要給閆思弦電子轉賬。
閆思弦攬住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懷裡帶了帶,「還是你懂事兒。」
這的態度讓兩個姑娘放了心,只要不是來抓人的,怎麼都好說。閆思弦要的就是她們這樣的心態,好展開詢問。
他推了一把那姑娘的手機,「錢就不用退回來了,看你們接下來表現吧。」
「不不不,」姑娘堅持道:「哪兒能要你們的錢。咋的?警察哥哥不放心啊?怕我們姐妹不賣力氣?」
她堅持要給閆思弦退錢,甚至開始上下其手地在閆思弦身上摸手機。
知道她們擔心碰上釣魚執法的,辦完事兒翻臉抓人,閆思弦沒再堅持,掏出手機,讓那姑娘轉了600塊。
「這下你們放心了?」閆思弦調侃道。
「看您說的,」給閆思弦轉賬的姑娘始終攀在他身上,胸前兩團軟肉在他手臂上蹭個不停,「姐妹們以後還指望您罩著,哪兒能對您不放心。」
她一邊說話,一邊給小芬兒使眼色,與其相比。小芬兒的反應就慢了許多,此刻才稍稍放下心來,攀住了閆思弦另一邊肩膀。
後座上的情形,讓吳端腦海中飄過了四個字:
有傷風化。
「姐姐,今兒我有任務,玩兒的事兒就改天吧,不過,我得耽誤你們點時間,跟你們打聽點事兒。」
「你要打聽翟先生?」小芬兒問道。
閆思弦在她鼻尖點了一下,「聰明。」
小芬兒低頭沉默了片刻,那給閆思弦轉賬的姑娘催促道:「你快說啊。」
「我……沒跟他睡過。」
「啥玩意兒?!你倆……那麼多回……幹啥呢?」
另一個姑娘詫異得說話都開啟了卡頓模式。
也好,她倒是幫兩人問了不太好問出口的問題。
「就是……聊天,然後做飯給他吃……他讓我喊他哥。」似乎有些羞於啟齒,小芬降低了聲音道:「他還哄我睡覺,就是……啥也沒幹的那種睡覺。」
「那他都跟你聊些什麼?」
「就……一些小時候的事兒,感覺他確實有個妹妹,我猜的……是不是他妹妹出了什麼事兒,精神不太正常了,拿我代替呢。」
這推測和兩名刑警的想法不謀而合。
閆思弦道:「除了姓翟,他告訴過你其它的身份信息嗎?比如全名叫什麼?他是做什麼工作的?他妹妹叫什麼?」
小芬兒搖頭,「沒,他還挺注意這塊兒的,不想讓我知道的事兒,一句都不多嘴,就翟這個姓,是他無意間說漏嘴了,我才知道的。」
「說漏嘴?」
「就有一次,他喊了我一句翟老二,我想著……妹妹嘛,在家排行老二,姓翟……我就知道了。
當時我還問他,原來你姓翟啊。他臉色就不太好看。
我也知道,好多客人不願意透露姓名啥的,可不想觸霉頭。趕緊跟他保證,我知道了也當沒知道,轉頭就忘,而且肯定不跟人說。
那天跟他好說歹說半天,那張臉才解凍。
不過說真的,他人不錯,後頭還跟我道歉,說那次態度不好,讓我別害怕……
除了姓翟,他就再沒透露過別的信息了。」
「那他都跟你講過什麼事兒?」閆思弦問道。
「挺多的……什麼小時候妹妹被人欺負,他去出頭,把同一個大院里的小孩給打啦……還有妹妹把零花錢給他,幫他湊錢買球鞋,還有他追學校里的女生,妹妹覺得有人要搶走哥哥,跟他生氣,一個禮拜沒理他……挺多事兒的,一遍遍跟我講……」
「都是學生年代的事兒嗎?」
「基本都是。」
「他們在哪兒上的學?」
「沒說過。」
「大院長大的……哪兒的大院說了嗎?」
小芬兒依舊搖頭,「沒啊。」
吳端接過話頭,換了個問法道:「那他有沒有提起過小時候經常去玩的地方?比如公園啊之類的。」
果然,這問題奏效了,小芬兒受到啟發,答道:「少年宮……他說有一個暑假,父母給他們報了興趣班,他在少年宮學書法,妹妹學的舞蹈,倆人天天結伴,吃完中午飯就往少年宮去。」
「走著去?」
「嗯,說的是走。」
吳端點頭,又問道:「還去過別的地方嗎?」
「海洋館和動物園,還講過父母帶他們去海洋館和動物園的事兒,不過沒細說,我……記不太清了。」
吳端看了閆思弦一眼,意思是他問完了,讓閆思弦繼續。
閆副隊任勞任怨地接過話頭道:「那從學校出來以後的事兒呢?有沒有提過?」
「說過一次。那回我跟他開玩笑——熟了嘛,在他面前就沒那麼綳著了,偶爾開兩句玩笑。
那回我說了一句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是大豬蹄子……
他就……就抱了我一下,還說什麼都過去了……
哎呀原話我想不起來了,不過我大概聽懂他的意思了……好像是說,他妹妹以前結過婚,又離了,那男的對他妹妹不好,讓他妹妹受委屈了唄……哎呀他當時就抱著我一頓安慰,弄得我……怪不得勁兒的,還得陪著他演。
他那天說了好多遍,什麼離婚了也不怕,他養我什麼的……
除了那次,他再沒提過學校以外的事兒,我記得是沒有。」
姓翟,家中同輩至少有兄妹兩人,小時候的住處距離少年宮比較近,妹妹結過婚,又離了,或者分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