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俗套情節
信息越來越全面,閆思弦在心裡估摸著:翟這個姓可不算常見,在墨城展開搜索,應該很快會有結果。當然,要是兄妹倆不是墨城人,就另說了。
他投給吳端一個詢問的眼神,意思是有沒有什麼問題了。
吳端點了下頭,拿出一張照片,給小芬兒辨認,「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說的翟先生?」
世紀廣場監控里拍到的黑衣男子,只能看到模糊的眉眼輪廓,但對熟人來說,足夠辨認了。
果然,小芬兒很快就給出了答案,「是他,沒錯。」
小芬兒小心翼翼地問道:「他……這是幹嘛呢?」
顯然,她知道那位奇怪的恩客肯定出事兒了。看不出她這詢問是出於擔憂,還是怕自己受到牽連,亦或者只是八卦好奇。
兩名刑警還沒答話,另一個姑娘很有眼色地拍了小芬兒一把,「瞎問什麼呢,警察哥哥的事兒是你能打聽的?讓你說什麼你說就得了。」
小芬兒「哦」了一聲,似乎習慣了被人頤指氣使。
閆思弦再次看向吳端,吳端對閆思弦道:「你看著她倆,我下車打個電話。」
下車,撥通了馮笑香的電話,將剛剛獲得的關於翟姓男子的信息告訴她,讓她以此為篩選標準,試著找出嫌疑人。
他本想掛了電話等待結果,卻低估了馮笑香的速度。
「你別掛,結果這就出來了。」馮笑香道。
吳端答應著,抬眼去看車裡的閆思弦。
只見閆思弦正招呼兩個抱著證物箱下樓的刑警,「哎哎,哥倆兒,幫我看會兒人。」
見兩個姑娘交給同事看管,閆思弦下車湊到了吳端跟前,指著他的手機,「開個免提唄。」
吳端開啟免提時,馮笑香的聲音正好響起。
「找到了。」
「你說。」
「姓名翟陽,男,31歲,未婚,有個小他三歲的妹妹。他的最後一份工作是一家培訓機構的老師,兼課程銷售,收入還算不錯,每月都有萬把塊。
2017年5月,他妹妹報了失蹤,杳無音信,接警的派出所的記錄顯示,自那之後,翟陽三天兩頭去問尋人結果,倒是這兄妹倆的父母,只來過幾次,沒怎麼露過面。
2018年2月,翟陽離職,之後再也沒有過工作記錄,派出所去得也少了。
翟陽小時候的住處,確實在少年宮附近,妹妹有過婚史,後來離婚了,這一家符合你們提供的篩選條件。」
閆思弦問道:「翟陽信仰宗教嗎?」
「沒查到相關信息。」
吳端道:「發一份詳細資料給我,包括翟陽妹妹的失蹤細節——報案記錄上應該寫了吧?」
「嗯,有的。」
「還有他父母的聯繫方式,他妹妹的前夫……」
「明白了,我會把你們接下來可能要走訪的人員信息全發過去。」
「多謝。」
吳端最先收到的,是一張翟陽的照片。
他跟閆思弦對視了一眼,一起回到了車裡。
吳端將有照片的手機亮到小芬兒眼前,「你再看看這個人……」
「是了是了……」吳端的話還沒說完,小芬兒便連連點頭道:「就是他,翟先生。」
事情的順利出乎兩人預料,在小芬兒的串連下,警方已經可以初步確認,妹妹失蹤的翟陽,就是廉租房1207號房間的翟先生,也是兩次出現在吳亦彥跳樓現場的黑風衣男子。
神秘人終於浮出水面了。
眼下,還有兩個姑娘需要處理。
吳端對小芬兒道:「你身份證呢?」
「幹啥?」小芬兒瞬間警覺起來,顯然對可能留下賣(手動分隔)淫案底的事非常敏感。
她的姐妹,那個給閆思弦退錢的姑娘,也緊張起來,硬撐起笑容,對閆思弦道:「警察哥哥,別啊,我們就是混口飯吃,也沒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
這姑娘雖然頤指氣使,對別的姐妹倒也照顧。
「後續可能還需要你配合,留個身份信息,好找你。」吳端綳著臉,說出的話不容置疑,「報個身份證號。」
為防止小芬兒撒謊,他還接通了辦公室的電話,讓一名值班刑警實時聯網查詢身份信息。
小芬兒只好報出一串身份證號碼,經比對,身份證照片是她本人。
吳端這才鬆了口,「你不用擔心,我們只查翟先生,對其它事兒沒興趣。」
他遞上一張自己的名片,「你要是想起什麼,也可以隨時聯繫我。」
兩個姑娘半信半疑地接了名片,又戰戰兢兢地下了車。
待她們離開,吳端忍無可忍,伸手指著閆思弦,「你能不能……」
「不能。」閆思弦道:「再讓我選一回,我還是會假裝嫖(手動分隔)客,咱們沒抓住人家賣(手動分隔)淫的現行,你要是一上來就亮證件,她們只會跟你打馬虎眼。」
「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看不慣,但我只是為了破案,你想想看,承認向姓翟的提供過服務,不就等於承認她們在賣(手動分隔)淫了嗎?那幫姑娘又不傻。」
「你說完了嗎?」吳端黑著臉問道。
「完了。」
「我是想說,下次這種情況,咱能不能提前對對詞兒?你倒是一秒入戲,毫無障礙,能不能稍微照顧一下我這種夠不上影帝級別的小警察?幹啥啊?演員的誕生啊?」
吳端本就有意見,又連續被打岔兩次,此刻簡直氣急敗壞。
「呃……啊?」閆思弦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你……沒意見?」
「我為什麼要有意見?就你有智商?」
「不是……」閆思弦尷尬地咂了咂嘴,強行忍住辯解,決定迅速揭過這個話題。
「我錯了,我改,老大息怒。」
認錯三連果然奏效,吳端不再理他,而是對那兩名被叫住臨時看管倆姑娘的刑警道:「有什麼發現?」
一名刑警急忙拍著證物箱答道:「採集到一些指紋和毛髮樣本,先回去送檢……哦,還有牆上那張思維導圖,上面的照片啦便利貼啦,全收這兒了。」
「還有別的嗎?」
「暫時沒有。」
「思維導圖上的東西直接給我吧。」
拿著一隻證物箱回到車上,發現閆思弦已經坐進了駕駛位置。
「你坐後頭去。」吳端道。
「幹啥?」
「身上香死了,熏得人頭暈眼花。」
閆思弦訕訕答應。
等他下車,換到了後座,吳端又道:「我開會兒窗戶。」
他拿兩個姑娘身上濃烈的香水味說事兒,沖閆思弦翻了個大白眼,顯然還在責怪對方行動前不予溝通。
「我真錯了,老大,你這是公報私仇,」閆思弦抬手聞了聞自己腋下,「沒味兒啊,要不我撒點孜然,再來點辣子面兒?」
吳端不再找他麻煩,一邊翻看證物箱里的東西,一邊道:「我想不明白,從翟陽的作案風格來看,他有充分的籌謀準備,又有一定的反偵察意識……那這些能夠幫我們指明思路的東西,逃走之前應該銷毀,怎麼會大喇喇地留在牆上?」
「他不敢回來了。」閆思弦道。
「怎麼說?」
「就在吳亦彥跳樓當天,這棟廉租樓里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案子。
一對過年沒回家的小情侶,實在沒錢吃飯了,看周圍好些鄰居都回老家了,房子空下來,干起了溜門撬鎖的活兒。
他們也沒指望能偷錢,只要能找著點吃的就滿足了。
好巧不巧,這事兒讓另一個沒回家的鄰居看見了,一邊兒是喊抓賊的,一邊兒不想讓他喊,撕打起來,見了血,最後報警……我看出警記錄上的時間,正好就是吳亦彥跳樓之後不久。」
「你的意思是,神秘人回來,正好碰上警察在附近處理打架鬥毆的事兒,出於心虛,怕跟警方打照面,他就沒回家。」
「這是一種可能性,我暫時沒發現別的解釋。不過,暫時不用為這事兒操心,還是想想怎麼找翟陽吧,找到他,有什麼想不通的,直接問。」
「那先去他父母那兒看看?」吳端道。
「我倒對他妹妹的前夫更感興趣。」閆思弦道:「關係越近的人越想粉飾太平,反倒有矛盾的人,容易爆出猛料。」
吳端將自己的手機丟給後座的閆思弦,「笑笑應該發了地址,導個航。」
「得嘞。」
即便不開車,也不得閑的人肉導航儀盡職盡責地分析道:「翟陽的妹妹,翟向陽……這兄妹倆名字夠奇葩的嘿……妹夫,不,前妹夫叫張瑜,保險理賠員,這個點兒應該正上班呢,咱們直奔他單位?」
「行。」
閆思弦報了個保險公司的地址,吳端表示熟路,不需要導航了。
兩人趕到那保險公司時,張瑜正指導一名前來理賠的車主填寫表格。
兩人並未立即上前,而是站在辦公室門口觀察著張瑜本人。
「服務還挺專業的。」閆思弦道,「看樣子工作挺努力。」
吳端眼尖,努了努嘴,「你看他的鞋。」
皮鞋,很舊,鞋面兒已經打了褶,后鞋掌的位置也磨得很薄,因此釘了一層膠墊。
閆思弦注意到,張瑜使用的手機也很舊,邊緣的黑漆已經磨損得差不多,屏幕上也有裂痕。
與兩人的設想出入不大,張瑜,芸芸眾生之一,和每個家庭條件不太好的青年一樣,縱然努力工作,經濟狀況卻還是每每捉襟見肘。
注意到門口的兩人,張瑜露出了一個職業化的微笑,「二位也是來辦理賠的?之前電話溝通過嗎?」
吳端招招手,示意張瑜出來。
他向那正在填表的車主囑咐了兩句,出了門。
「有什麼能幫兩位的?」
吳端亮了一下警官證。
張瑜一愣,但下一秒他便道:「哦,我知道了……保險詐騙那案子是不是?有進展了?我們公司的錢能追回來嗎?……哎呦這事兒你得找我們主管,辦公室在……」
「我們找你,了解一些關於你前妻的事兒。」吳端道。
「誒?」
吳端不做過多解釋,直接道:「你們當初為什麼離婚?」
張瑜顯然還沒從自己的思維中繞出來。
「那個……是找著她了嗎?她怎麼樣了?」
答非所問。
吳端眯了下眼睛,意思是「兄弟,現在問話的是我」。
「哦哦,離婚啊……就是,他父母攪和唄,日子過不下去,就離了。」
「具體點。」
「我上的大專,她上的大學,我家農村的,她家城裡的,她父母有退休金,我父母都是農民,啥也沒有。
就是嫌棄這些唄,從我們談戀愛起,她父母就不答應,我第一次上她家……哎別多慘了,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這麼誇張?」
「一點不誇張,直接說我吃軟飯,想靠著他們家在城裡有房子,少奮鬥10年20年的,還說什麼他家就兩套房,一套老兩口住,一套是給向陽她哥結婚用的,沒我們的份兒……
誰還不爭口氣啊,我當時也急了,說要是占他們一分錢便宜,就不是人。
向陽也就是看上我那會兒的骨氣了……」張瑜苦笑一下,「除了骨氣,我也沒什麼了。」
說到這裡,張瑜眼眶微微濕潤了。
他仰起頭來,不想讓眼淚流下來,還使勁兒抽了抽鼻子。
吳端不忍催促,只等他忍下了眼淚,繼續道:「為了跟我結婚,向陽跟家裡鬧掰了。她從家裡搬到我當初租的房子——特別小的一間房,床也小,夏天倆人擠床上,熱得半宿半宿睡不著……」
眼淚終於忍不住了,張瑜抬手抹了一把,繼續道:「有那麼半年吧,日子過得真不錯,我倆都在外頭工作,拚命工作。
那會兒日子有盼頭啊,每月能攢下來小三千塊,就感覺,熬個幾年,我們就能首付一套自己的小房子,到那時候我們都能揚眉吐氣,讓她父母看看,她找了一個——不說潛力股,至少是個靠譜的男人。
可還沒過多久,我家就出事兒了,我爸查出來癌症。
那病……哎!沒倆月家裡的錢就掏空了。我這邊,一開始向陽挺大方挺賢惠的,她把我倆攢的錢拿出來,讓我爸看病。
我很感謝她,真的,我到現在也感謝她,說到底,還是我佔了她的便宜,無論上錢上,還是其它的……我還耽誤了她兩年多……
所以我一點也不怨她,她跟我離婚,我反倒鬆了一口氣。」
「她跟你提的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