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團圓之夜
「師兄,你臉上的傷好些了沒?」上馬之前愛棠問道。
「沒事。」楊霖笑了笑,臉上卻仍有一絲陰霾。
他們已經在驛道上疾馳了幾天,趕往京城。自西夏回來之後,楊霖和愛棠回了一趟甘州,楊刺史和夫人都喜出望外,病都好了許多。後來,愛棠才知道楊霖在回來的路上劍傷複發,被西夏人抓住之後救他的正是李嫣然,為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他答應幫助平西王。在王府時卻被他發現了張太尉同西夏簽訂的秘密協議。為了得到這份密約,他不惜佯裝答應同郡主的婚約,取得平西王的信任,才拿到了密約。可是,對於李嫣然的歉疚仍然寫在臉上。
寶龍山是去京城的必經之路,愛棠望著巍峨的高山,心想:要不要先在去看看大哥呢?正在這時,斜刺里射出幾支箭來,愛棠和楊霖慌忙策馬閃躲,跳出一個人,大叫:「是什麼人?給我停下來。」那不是黑豹子陸機嗎?愛棠大喜過望,
跳下馬來,叫道:「黑豹子,怎麼是你?」
自西夏回來以後,愛棠已經換回了女裝,陸機望著她,眼睛瞪得圓圓的:「你?你是…?」
愛棠上前拍著他的肩膀:「兄弟,不認識我了?我是玉面蛟啊。」
「愛棠?真的是你?」陸機滿面的驚喜,隨即眼神又一黯。
「發生了什麼事?」
「你回來的正好,前些天官兵來圍剿我們山寨,大哥受了傷。我們怕是官兵的探子,所以才放出箭來。險些傷了你。」
愛棠驚道:「真的,帶我去見大哥。」
「這位是?」陸機望著她身後。
「這位是我師兄。」愛棠道,「自己人,沒關係,快點帶我去見大哥吧。」
到了山上,朱諾臉色不太好,他斜躺在虎皮椅上,看到愛棠進來,先是一愣。
愛棠叫了一聲:「大哥!」
朱諾這才回過神來:「原來是愛棠,想不到你竟然…」說著笑了起來。
「真不愧為女中豪傑。」朱諾又道。
「大哥,你怎麼樣?」愛棠關切的問。
朱諾微笑道:「好多了。你不用擔心。這位是?」他抬頭望著楊霖,看樣子他和愛棠的關係頗為密切呢。
「我師兄。」愛棠道,「今日我沒有時間和大哥敘舊,現在還有要事去一趟京城,等我回來,再來看你,好不好?」
朱諾拍著她的肩膀道:「賢妹既然有要緊的事,你可速去,我們聚首就在眼前,你辦完事再回來即可。」
說罷便要起來送她,愛棠連忙制止他,道:「大哥不要起來了,養傷重要。我很快就回來看你。」
說罷同楊霖下了山。朱諾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心裡如同打翻了醋架子,不是滋味,悔道:「我真是太笨了,怎麼沒有早發現愛棠是女兒身,被人捷足先登了去。」
陸機在一邊瞧見,道:「大哥,二當家早晚要回來的,你不必太擔心了。」
朱諾道:「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也是枉然,時機最重要。你派人去京城時刻注意二當家的動靜,一有機會就向我彙報。」
「是。」陸機答應著,迅速派了人下山。
一路上,楊霖一直沉默著,愛棠喜歡結交綠林好漢,自己卻是官場中人,不由得不擔心將來。
天色有些暗了,正好前面有家客棧,楊霖道:「看來明天晚上才能到京城了。現在估計城門都已經關閉了。我們去那間客棧休息一下吧。」愛棠點頭。兩人一同進了客棧。
這是一間小小的客棧,廳里幾間桌子,樓上似乎房間也不算多。開客棧的是兩夫妻,五十來歲,愛棠經歷了那麼多的黑店,頗有點心有餘悸,不過看這老夫妻倆慈眉善目,卻不像壞人。
「掌柜的,給我們兩個房間。」楊霖道。
掌柜一查,道:「對不起,只剩一間房間了,您夫妻倆就將就住吧?」
「夫妻倆?」愛棠和楊霖面面相覷。
楊霖忙道:「您搞錯了,我們不是夫妻。」
掌柜道:「客觀,真不好意思,不管你們是不是夫妻,這就剩一間房了,您看住還是不住?」
楊霖正在躊躇,愛棠道:「我們要了。」楊霖訝異的看著她。
「師兄,先吃點東西吧。」說罷,愛棠坦然將行李放在桌上。楊霖奇怪了:「這丫頭,在搗什麼鬼?」
說過了晚飯,進了房間,楊霖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只見愛棠推開窗戶,看著窗外,道:「今天的月亮好圓呢。」愛棠回頭看著他。
楊霖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一間房怎麼睡?」愛棠從床上抱起一床被子放到桌子上,道:「當然一個睡床,一個睡桌子啦。這樣吧,我們來猜拳,誰輸了誰就睡桌子,好不好?」
楊霖苦笑,原來這就是她的辦法呀,道:「不用了,你睡床吧。」
「不行,公平起見,一定要猜拳。」愛棠堅持。
楊霖張著嘴都合不攏來,她是不是做山賊太久了?以後誰敢娶她呀?看來自己是不是要重新考慮了。
半夜,愛棠睡在桌子上,腿吊在下邊,心裡嘆氣:「唉,早知道就不和他猜拳了。這桌子怎麼這麼小,這夜也太長了吧。」再探頭看看楊霖,他睡得正香呢。
氣死了,就算是自己輸了,他是男人,難道不該把床讓出來嗎?愛棠乾脆坐起來,走到楊霖床邊,做了幾個鬼臉。楊霖突然睜開眼睛。「啊呀。嚇死我了。」愛棠向後一退,坐在地上。
「哈哈…」楊霖大笑,好久都沒有這麼暢快了,「我早就知道你在桌子上睡不著。」
「你這個人…」愛棠氣得說不出話來,自己站起來,悶悶的回到桌子上,鑽進被子里,說了一句:「誰說我睡不著?我睡給你看。」
楊霖躺在床上,道:「既然你睡不著,我們來聊天好了。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剛剛上山那年,本來我和師傅在山上安安靜靜的過得好好的,你來之後,真是吵呢,不是去爬樹,就是去打鳥。真是沒有一天安寧。」
「呵呵,」愛棠想起小時候笑了起來,「是啊,想起那時候,真的很開心。」
「你記不記得,還有一次,我要抓魚,結果掉到水裡去了,你還去救我,結果我們兩個一起淹得要死,幸虧師傅發現的早。」愛棠說道。
「你都還記得啊…」楊霖的聲音有些低沉。
「怎麼會不記得呢?只是自從父親過世以後經歷了許多事情,好似都沒有小時候那麼開心了。」
「你還在為完顏彥博的事情難過嗎?」楊霖問。
「我開始是很難過,我總覺得是我自己對不起他,但是我現在想也許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吧,人出生到這個世界上,總是不能面面俱到的,總是要欠別人些什麼,或者別人欠自己些什麼,這樣想也就沒那麼難過了。」
「我明白。好好休息吧,希望這次的事情過後,我們都有時間可以回九宮山去看看師傅。」
「嗯。」愛棠答應了一聲,漸漸地睡去,不知從何時開始,有楊霖在身邊總是有一種安全踏實的感覺,即使她現在睡在桌子上。
一夜過得很快,愛棠醒了過來,向四周一看,怎麼是睡在床上,只見小小的桌子上躺著一個長大的人,他一翻身,險些掉了下來,看著真滑稽,愛棠笑了起來,又覺得有些心疼,這時候,她的心裡似乎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早餐過後,兩人徑直到了九王府。
憐棠坐在房中,心道,今早有喜鵲在窗外鳴叫,是不是會有什麼喜事呢?這時,只聽到門外敲門聲,她開門一看,「啊,妹妹,你真的回來了?」再看她身後,竟然是楊霖,憐棠大喜:「太好了,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激動得眼淚都掉了出來。幾人久別重逢,說不盡的故事和辛酸。九王爺見憐棠這麼高興,特地在大廳中設了晚宴替他們接風洗塵。
大家一桌坐定,憐棠臉上淚痕未乾,憐棠道:「盼了好久,終於盼到大家都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
「是啊,姐姐,我們以後都不要再分開,好不好?」愛棠道,憐棠鄭重的點點頭:「沒有什麼比家人都在一起更開心。」憐棠看了一眼席位道:「王爺呢?上哪裡去了?」
正當這時,趙瑞進了門,道:「你看,誰來了?」
愛棠看時,竟然是表妹可林和趙子恆,可林走過來,拉著兩人的手笑道:「姐姐…」憐棠抱著可林的肩道:「可林,姐姐真的很想你。」
愛棠看到趙子恆,他面色尷尬,行動也有些不自在,愛棠坦然一笑,道:「好久不見。」
趙子恆也點頭道:「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洒脫。」
愛棠同楊霖說了一些西夏的風俗和趣聞,大家都聽得津津有味。唯獨趙子恆看在眼裡,心裡掠過一絲遺憾,可林伸過手來,輕輕的握了一下,趙子恆看著她,歉意的笑了笑,心裡也知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想到這他回握了一下,可林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還有我呢。」大家正在笑鬧之間,門口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愛棠一看,竟然是他。
「舞者,是你?」進來的正是伍仲軒。
伍仲軒笑道:「正是我。」
憐棠道:「愛棠,你走之後,多虧仲軒一直幫助我。他現在不做忍者了,所以改回原來的名字叫做伍仲軒。」
愛棠笑道:「今天真是有太多的驚喜了。」
憐棠道:「今日首先要感謝王爺的盛情款待。我謹此敬王爺一杯。」
趙瑞笑道:「這只是小意思,只要憐棠你開心就好了。」
席間,大家都談到這段時間的經歷,感慨萬千。趙子恆自調京以來,一直得不到重用,雖說是提升,可是所任官職竟是個閑差,想他在邊疆之時屢立戰功,如今回到京中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子恆道:「此事定是張太尉進的讒言,他怕我掌權之後報復他。」
楊霖道:「趙兄,你不必擔心,我們已經拿到他通敵的證據。」說罷他將密約拿了出來,道:「今日席上的都是自己人,這次的密約就交給王爺,還請王爺呈給皇上,以彰張太尉的惡行。」
趙瑞接過密函,道:「你們放心,我定會將此密函親自呈給皇上。」
「仲軒,你急急趕回杭州,可是有要緊事?」憐棠問道。
仲軒神色一暗,低聲說:「在京中時,接到表兄的消息,家母病重,此番回去,家母已經過世,好在趕得及時,還見到了最後一面。」
憐棠拍拍他的手道:「節哀順變,你要想開一點。」仲軒點點頭。
趙瑞瞟到了這一幕,心中閃過一絲不悅。
晚上,姐妹倆人秉燭夜談,聊了許多。
「我早已將父親的冤情向皇上稟明,卻不知什麼緣故,一直都沒有收到皇上處置張太尉的消息。」憐棠皺眉道。
「我想,那張太尉在朝廷中肯定勢力龐大,盤根錯節,要扳倒他定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可是今天我們有他叛敵的證據,不怕他不倒。」愛棠道。
「你說的對。當初,是由於我而連累了家裡,連累了父親。我心裡好歉疚,每次想起,心裡就很痛很痛。」
「姐姐,你不要這樣。我看九王爺對你很好,你真的要一直呆在王爺府嗎?」
憐棠沉默了,她知道九王爺對她好,但是這件事完了,她也是時候離開了。畢竟,她的心不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