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刀兩斷
寶龍寨中,天還沒大亮,山寨腳下,只見一個背著包袱的黑衣人同守門的嘍啰爭吵起來。
「你幹什麼?」
「二當家,這是大當家吩咐的,請不要為難小的。」小嘍啰愁眉苦臉道。
「我是二當家,我說要走就要走,你能拿我怎麼辦?」愛棠急道。
「是我的命令,不許走。」身後響起了朱諾的聲音。愛棠回過頭來,驚訝的望著他,道:「大哥,你說什麼?」
朱諾面色嚴肅,走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是不是要去幽州?」
「是的。你為什麼讓他們攔我?」
「楊霖已經死了,你還去幹什麼?」
「你騙人,我師兄不會死的,我一定要去幽州一趟,我一定要去。」愛棠含著淚水倔強的說。
「你怎麼這麼傻?」朱諾扶著她的雙肩,道:「現在金人對那邊虎視眈眈,你去不是送死嗎?
「大哥,我知道你為我著想,如果你真的為了我好,就別攔著我,你是了解我的,我要做的事情別人是攔不住的。」
「這裡,難道就沒有一點值得你留戀的嗎?」朱諾動情的說。
愛棠望著他身後的兄弟,有陸機、威哥、閃腿貂,都巴巴的望著她,眼中露出不舍。愛棠抹了抹眼淚道:「大哥,不要這樣,我不會忘記兄弟們,我還會回來的。」
「真的?你真的會回來?」朱諾說著走到愛棠的身後,又道:「我做大哥的,難道不了解你嗎?你這一去,恐怕我們今生都難得見到面了…」
愛棠正待答話,還未開口,只覺得肩后一痛,便暈了過去。
「大哥,這樣二當家會生氣的。」威哥道。
「把二當家關進她屋裡,門要鎖嚴實,窗戶都給釘上鐵條。」朱諾吩咐兩個小嘍啰。
威哥還要說什麼,陸機拉住他的手道:「別多話,大哥自有分寸。」
朱諾皺著眉頭,沒有理睬眾人,徑直上了山去。
「讓我出去!」愛棠拚命的捶著門,大聲叫喊都無人應聲,「朱諾,你個大混蛋,你到底要幹什麼?你為什麼要關著我?」
但是憑她怎麼敲,都沒人理他。中午,午飯從門下塞了進來,愛棠道:「叫朱諾過來,我要和他說話,快去!」
只聽到那送飯的人發聲了:「二當家,你等等,我去和大哥說情。」愛棠一喜,是威哥,她謝道:「威哥,謝謝你,你一定要讓大哥放了我啊。」威哥答應了去了。可是到了傍晚,還是不見人來。
暮色降臨了,愛棠枯坐在房中,她從懷中掏出銀玲,銀玲光澤依然,她自言自語道:「師兄肯定沒事的,否則銀玲不會是這樣。」
突然「哐當」一聲,門開了,愛棠抬頭,進來的是朱諾,他臉色有些潮紅,似乎有幾分醉意。愛棠低頭不理他。
朱諾坐在她身邊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
「沒有,你是大哥,我怎麼敢生你的氣?」愛棠別過臉去。
朱諾扳過她的肩膀,道:「愛棠,你看著我,難道你不能為了我留下嗎?楊霖不在,我可以代替他照顧你啊。」
愛棠看著他的眼睛,那雙從來都從容不迫的眼睛,現在卻滿是緊張,她心裡一動道:「大哥,你在說什麼?我們是結拜兄妹阿。」
「什麼兄妹?我不想做兄妹。我是認真的,你可以為了我留下來嗎?」
「不可以。我要去找他。」愛棠的回答不帶一絲猶豫。
「你…」朱諾無語,「好,原來是這樣,我這個大哥,在你的心裡從來都沒有一點分量。」
「不是的,我們是兄弟阿,我心裡一直都很喜歡,很尊敬大哥的。我只有一個姐姐,我小時候也很希望有一個哥哥可以照顧我,我很喜歡山寨,也喜歡大哥,現在姐姐不在,大哥你也是我的親人啊。」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走?」朱諾問。
「我不相信他死了,我要找到他。」愛棠語氣堅定。
「你死心吧,我不會讓你去的。第一次,我讓你下山,我就很後悔,你知道你走後我有多惦記你,可是你回來的時候居然把楊霖帶上山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放你下去了,如果你這次下了山,是不會回來的了。」朱諾望著她。
愛棠想不到他這麼執拗,她望著門口,沖了出去,朱諾馬上閃身到門口,擋住她。愛棠正要推開,朱諾一把將她的手擰在身後,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不要胡鬧了。」他將愛棠緊緊箍在身前,在她耳邊道:「為了你,我什麼都肯做。你下山,我親自替你準備行李。怕你凍著,我叫人特地去京城買了裘皮大衣。你說要救濟災民,我毫不猶豫把兄弟們拚死換來的財寶,拿了一半給你去救濟。你,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感覺嗎?」
愛棠聽到朱諾的話,落下淚來道:「我知道大哥很疼我。但是,你把我關在這裡算什麼?你就是關我一輩子,又能如何呢?」
聽到這話,朱諾放下了手,垂頭靠在門邊,自言自語道:「是,你說的沒錯。你走吧,就是關你一輩子,我又能得到什麼?」
愛棠連忙拿起包裹,衝出門外,朱諾果然沒有攔她。
「只是…」,身後又響起朱諾的聲音,愛棠停住,「你踏出這道門,我們兄妹之情一刀兩斷!你還是要走嗎?」
眼淚再次從愛棠臉上滑下,她揩乾淚水,回頭道:「你永遠是我最親的大哥。」說罷向山下大步走去。
淚,滑過朱諾的面頰,緩緩落在衣襟之上,男兒有淚不輕流,只是未到傷心處,風風雨雨這麼多年,朱諾從沒想過,會在今日落下這男兒淚,只是心,真的很痛,一直痛到無法呼吸…
楊霖策馬匆匆向寶龍寨趕路的同時,愛棠卻已經趕往幽州,驛道之上,兩人竟然擦肩而過。
這是一個偏僻的山村,茅草屋內,一個身帶血跡的白衣女子躺在簡陋的床上,她面色蒼白,五官玲瓏精緻,緊緊閉著雙眼。床前站著一個青衣的道姑。
「憐棠,憐棠…」道姑輕聲叫著。
「若凡,若凡,你快走…」憐棠喃喃叫著,睜開了眼睛,看到眼前的道姑,驚問道:「師傅,是你?我在哪裡?我還沒有死嗎?」
她想坐起來,卻感覺胸口一陣劇痛,頭也很痛,全身沒有一處不痛的。
「你的傷口我已經給你處理好了,你現在沒有性命之憂,只需要靜養。前幾日我正好雲遊到此,卻在河邊發現了你,你居然還有一口氣,真是萬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道姑問。
憐棠一聽忙問:「是否還有一個白衣男子呢?」
「沒有。」道姑搖頭。
憐棠滿心的失落,沉默了半晌,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師傅。
道姑聽完,沉吟道:「看來都是命中注定的劫難哪。你可記得貧道曾經警告過你什麼嗎?」
「記得。師傅告訴我要記住一個『恕』,否則去無歸路。」
「你記住了嗎?」
憐棠沉默的搖搖頭。
「道德三皇五帝,
功名夏后商周。
英雄五霸鬧春秋,
頃刻興亡過手。
青史幾行名姓,
北邙無數荒丘。
前人田地後人收,
說甚龍爭虎鬥。」
道姑吟罷便出了門去。憐棠坐在床上,反覆吟哦,陷入了靜靜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