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醒來
最後的一幕,是趙平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做出垂死的反撲。
三批星艦群,無視了宇宙飛船的躍遷規則,在大艦隊密集陣型下,發動短距離躍遷。
恐怖的時空震蕩,即使歷經滄桑的老兵們也不禁咋舌。木星艦隊的戰力,瀑布般投入到由不穩定時空構築起的巨大裂隙中。
被裂隙吸入的飛船、人類以及非人類們將會遭遇到什麼,不可能被確認。
對於現實世界來說,他們都已經等同於死亡。
這其中就有趙平本人。
他以穿越的形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情況。不過這種現象應該是極個別的,絕大多數,非自願的被拉入裂隙的物體,只有湮滅成能量和光子這一種結局。
最後的時刻,永生號所在的艦群開始做非正常躍遷,趙平親眼目睹了龐大的,被掏空的隕石正在精銳的混合戰艦的護衛下匆匆離去。
「哈哈哈哈哈…」
他在狂笑中迎接了自己的最後時刻。生命維持系統無法抵禦異空間龐然的壓力時,一切都被法則的力量所摧毀。
……
……
休帶著渾身的冷汗醒來。虛弱的身體以及莫名的頭痛讓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坐起身來。
他身在一間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間。
休.福斯特的住所,是城堡里毫不起眼的一間。傢具陳設大多破舊,不過還是能看出傢具的擺放是經過刻意構思的,整潔、便捷構築了房間的整體格調。
艾琳娜正趴在床沿呼呼大睡,紅髮的魯弗斯斜靠在椅子上打盹。雖說同這兩人說不上什麼感情,可是見到這幅場景,他還是小小的感動了一下。
這又是一種新奇的情緒,並不是說感動的情感有什麼異常,而是趙平在前一世里,根本就沒有經歷過這種感情。曾經的他太優秀了,任何事情都能看的透徹,想的明白,又如何能夠像普通人那樣感動。
怪怪的感覺。他順著視線看向左手位置。
那裡的袖口空空如也。靠近肩膀的位置,有血跡從衣服里映出來。
很奇怪,明明手臂已經沒有了,可是感覺上它依舊在那裡,而且神經不斷的傳來疼痛的信號。
「這就是幻痛吧。」
「你醒啦!真的醒啦!」,紅髮的魯弗斯第一個發現休的醒來,他一蹦老高,隨即用力推醒艾琳娜,併發了瘋似的在房間內大喊大叫。
漂亮的紅色眸子中閃動著淚花。
艾琳想要上前給休一個大大的擁抱。她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沒有把想法付諸於實施。
腳步聲中,另有兩人推門而入。一個是先前的老兵,休記得他在最後時刻幫自己止血,另一個是道奇老管家。
「你終於熬過來了,我經歷過那麼次戰鬥,這種傷勢下倖存的,可不多見。」,老兵一邊說著,一邊熟練的為休檢查止血繃帶的鬆緊,以及傷口的情況。
「老爺子,你在急救方面真是有手段,我這種傷勢,通常連止血都做不到吧。」,休一邊皺著眉頭,忍受來自於傷口的頓挫的疼痛,一邊同老兵聊天,以分散注意力。他皺眉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疼痛,更多的是由於發現自己的意志力變得薄弱了。
前一世,他不是沒有經歷過這種級別的疼痛。為了成為艦隊指揮官,要對大腦以及相關的神經進行人為的進化處理,那種來自於腦域深處的痛,不是一般的傷口所能比擬的。
「看來穿越后,意志力被原本的休.福斯特給拉低了。」,休一邊品味著苦澀無奈的滋味,一邊如此想道。
「嗯...傷口恢復的不錯,血已經止住了。現在即使把止血繃帶撤下,你也不會有事。另外,我還不老,只不過長得老相,大人你叫我安德烈就行。」,安德烈對於休叫他老爺子很不滿,有意無意的扯著繃帶。
豆大的汗珠從休得額頭流淌下來。
老兵的急救水平相當好好,不過這並不代表他能提供溫柔護士姐姐如水般的服務。這傢伙下手相當重,也沒有減輕病人痛苦的概念,一陣拉扯讓休忍不住齜牙咧嘴。
不過休並非善男信女,被人揭傷疤,以他的性格,一定會揭回去。「安德烈,你怎麼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自謀出路?」,以休得推理能力,自然能夠看出,老兵經歷過許多,留在哈代家並非沒有去處的關係。
「戰場就是修羅地獄,經歷的多了人也變得懶惰,隨便哪裡只要能夠平安的活下去,對我來說都是好地方。」,安德烈很享受得看著休那痛苦的神情,看樣子正在考慮是不是要下手更重一些。
休及時看透了老頭的想法,果斷的把他的手推開。
看出兩人間奇怪氣憤的老管家,藉機插話。「福斯特大人你到底用了什麼樣的奇招,竟然能夠騙過兩名黑炎騎士團的騎士。」,道奇管家的措辭總是帶有大貴族家臣特有的腔調,要不是哈代家族的沒落,他一定是管家圈子裡受人尊敬的一員。
「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做法。我只是利用對方的心理,以及藍尼恩家的輕敵的情緒,才能讓他們誤認為我是奧爾達斯派來的書記官。這種招數第二次就不靈了。」
休發現艾琳娜從剛才開始就沒有說話。城堡的女主人,只是憂鬱的看著自己。
她注意到了休的視線,也沒有避諱的隱去愁容,「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疏忽…」
「你確實是對不起我,不過並非因為疏忽這麼簡單。」
休得回答讓她錯愕,楞在那裡不吱聲了。
「我來問你,作為龍晶城的領主,又是一名善戰騎士,你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到成為階下囚的地步的?」
休毫不隱晦的直白,讓她臉色變得通紅,目光也嚴厲了起來。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可是一名堂堂正正的領主,你充其量只是個扈從騎士,有什麼資格指責我?」,艾琳娜不愧是擁有善戰騎士實力的女伯爵,不管是氣勢還是壓迫力,都是上上之選。如果是普通人,被她當面斥責,只能在瑟瑟發抖中下跪了。
可惜休不是普通人,他一邊示意停下手來的安德烈繼續為自己處理傷口,一邊用幽幽的口氣回應,「扈從騎士啊!真是讓人懷念的稱呼呢,因為某人的錯誤,我永遠失去成為騎士的可能了吧。」
「……」,艾琳娜瞬時語塞,她露出悲愴的神情,「…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那個詞的,這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失去了成為騎士的可能…我是個不稱職的領主。」
「休,你的說法好卑鄙。又不是艾琳娜主動要被毒刃扎的,她也不想讓事情發展成這樣。以前的你可不會說這種話的。」,紅髮的魯弗斯介入進來。
休的嘴角泛起冷笑,他依舊注視著艾琳娜,沒有去理會魯弗斯。
「那麼你現在總算是聽到我這麼說了。」,休沒有讓步的意思,擺出咄咄逼人的神情,「我的話沒有半句廢話,龍晶城莫名的落入藍尼恩家族手裡,你作為一名領主,事先難道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嗎?連自己的領地被人覬覦都不知道,你真的是個合格的領主嗎?」
「好了好了,福斯特大人,你的傷勢剛剛得到控制,現在不宜同人爭吵。伯爵大人也是,福斯特大人重傷之身,心裡有些氣憤實屬正常,還是請以病人的身體為重。」,道奇老管家在和稀泥方面有著過人之處,被休在言語上逼到絕境的艾琳娜有了台階下,她只是氣哼哼的轉過頭去,並沒有多說些什麼。
休在心裡暗叫可惜。從他的角度看,艾琳娜這個領主當得極不稱職,不但對於同為貴族的藍尼恩家毫無防備,且在龍晶城內部也沒有絕對的權威,不管是龍晶城的三巨頭(輔政、大學士和執法官)還是普通的民眾,對於她這個領主並沒有應有的尊敬和畏懼。他是想藉機會敲打一下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讓她明白,這件事情並不是大意之類的借口可以搪塞過去的。這次用他的一條臂膀換回一條命,下一次就不會那麼幸運了。被老管家打岔,他也不好繼續發作下去。
他一邊在心裡盤算著什麼,便沒有繼續同艾琳娜針鋒相對。他沒有打算繼續節外生枝,畢竟是穿越之身,又剛剛撿回一條命,有著太多的思路需要整理。
房間內一陣沉默。
「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是出了這件事,休明年就可以去王都參加騎士晉級測試了吧。」,紅髮的魯弗斯嘆息出聲,一邊摸著休那空蕩蕩的袖口。
背過身的艾琳娜身體一僵,可以看出,她非常在意休失去手臂這件事情。隨即她那線條美好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女伯爵沒有同任何人打招呼便飛奔著離開了。
休無奈的看了一眼滿臉無辜的魯弗斯,心說,這種老實人的補刀才真是又狠又准。
擁有原本休.福斯特的記憶,休大體上知道三人的關係以及背景。他們三人,都是騎士迷,並且以成為完美騎士為目標。
艾琳娜最有天賦,且身份條件的關係最先成為騎士並且已經有所成就。
休中規中矩,雖然很努力,不過他還沒能跨過扈從到騎士的門檻。
而魯弗斯因為受訓時間太短,再加上歲數關係,以常識來看,要成為真正的騎士需要更多的努力。
休失去了臂膀,也就等於失去了自己的夢想。作為他的兩名摯友,為此感到痛惜也是狠正常的事情。艾琳娜為了這件事情非常自責,當面受到他的斥責心裡覺不好受。即使如此,休也不會去安慰她,因為他知道,要成為一名合格的領主,她還有太大的欠缺,必須要儘快醒悟過來才行。
他看著飛快消失的美好背影,心裡估算著休在她心目中的真實地位。
他沒有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樣,因為失去了手臂而感到任何的惋惜。也許是剛剛死過一次,更因為他並非休.福斯特本人,沒有騎士情節,他對於失去手臂這件事情,只是覺得有些麻煩。
艾琳娜離開后,休考慮著自己的事情,魯弗斯還在為艾琳娜的突然離開感到莫名,老管家則是嘆息著搖頭。安德烈順勢提出,要讓病人休息,大家便起身離開了。
休沒有休息,而是繼續整理著自己的思路。
他是穿越而來的,雖然身體是休.福斯特的,其本質還是那個戰爭天才趙平。他現在必須要樹立一個目標,到底要如何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下去,是以一名騎士扈從的身份苟活,亦或者利用自己的天才,在這個世界創出一番事業了。
看似簡單的問題,在他這裡卻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因為不管是哪種選擇,他都不感興趣。他明白,這都是穿越造成的,他還沒有身為休.福斯特的自覺,內心深處,他還以為自己是趙平。可是這種狀況不能持久,穿越是不可逆的,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必須要儘快的進入休.福斯特的角色才行。
另外他還煩惱著原本的休.福斯特的感情。顯然那個軟弱的傢伙並未完全消失,而是在他的內心深處留下一些東西。休現在考慮著,要如何面對這些不屬於自己的感情。
他的思緒不斷,一些原本身體的經驗和經歷之類的東西在大腦中重新分類整理。他打算以更加科學有效的方式對這些知識進行整合,以便於讓其發揮出更大的效率。
忙碌中,突然的惡寒席捲而至,讓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面色凝重的望向房間的一角,那裡除了石壁什麼都沒有。他的視線並未停留在石壁上,而是聚焦在更加遙遠的地方。
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了。曾經連續數個年頭,作為艦隊指揮官的他,通過整個艦隊的感知能力,感受到它,並處心積慮的想要置它於死地。
超級意志還活著。
這個理應在時空震蕩中被湮滅的怪物,竟然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並被他的直感所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