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窺大王(5)
忽然就靜下來了——林里再沒有多餘的聲音。小金連斗四人,額上掛著汗。他重重地喘氣,轉過頭,尋找小妹的下落。小妹還在——她握著空刀鞘,離開了樹,顫抖著站在白霧中。小金慢慢地提刀向她走去。小妹顫抖得更厲害。她不跟他說話。小金覺得奇怪。警覺地停住,他往旁邊側過一步——這就是小妹顫抖的原因:一桿鐵槍,正抵著小妹后心。第五名伏兵弓身藏在小妹身後,攥著槍,只要雙手向前一送,小妹便葬身槍下。小金不敢移動。伏兵與小妹也不動,霧氣中,三個人便這樣凝固著。伏兵低沉的聲音:「放下刀!」小金默然。伏兵不動聲色,槍尖暗中使勁,小妹負痛「啊」地輕叫起來。小金心中忽地湧起一陣疼痛。他把刀一擲,刀尖「嗡」地插入地面。「退後十步!」伏兵冷冷地命令道。小金慢慢後退,面對著小妹。小妹的眼神酸楚而迷惘,顯出離別的難捨之情。小金不忍看,他轉過身,向前方走開。這時伏兵露出頭,查看小金的情形,將大半個身體都暴露了。小金堪堪走完十步——忽然像是下定了決心,作出了一個決定——他扯下長弓,抽出箭囊中利箭,急轉回頭——箭已上弦,弦已拉開。這一式疾若流星,一氣呵成,是小金快刀之外的快箭!人剛半轉,箭便破開濃霧,離弦射出。箭鏃擦著小妹的臉頰掠過!箭風帶起小妹的一縷長發!追兵肩頭中箭,應聲而倒!小妹脫離險境,伸手跌跌撞撞奔向小金。小金眼一熱,也奔向她。他攬過她,查看她背後是否受傷。小妹卻死命抱著他,將臉緊貼在他胸口。四圍極靜。靜得彷彿能聽到他倆的心跳。只有低低的喘息,屬於他倆,在詭異的林中回蕩。良久,她呢喃道:「馬,我們的馬?」小金鬆開她,走進林中更深處尋找。不久,他牽著馬匹回來。小金領著小妹上路,他倆的姿勢和原來一樣:小金拉著她。但有一點不同——小金握著她的手,兩人之間不再隔著刀鞘。兩隻年輕的手,牽得很緊,很緊。(四)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確實沒什麼可說。沒什麼可說——不是因為沒事可說,而是我不願多言罷了。小金和小妹在樹林前下馬時,我就藏在樹林邊緣,可以清楚看到他倆的一舉一動,甚至他倆說話的聲音都聽得見。這個地點,是我和小金共同定的。既然要使小妹徹底相信,就得有一次追擊嘛!不然會顯得官府對劫獄太不重視,也顯不出小金這位隨風大俠的身手。可小金扮得實在過份!他亮出鹿皮刀囊,核實完小妹身份了——按理說,他應該遵守計劃,早點把小妹帶進樹林,弟兄們都埋伏好了,可他卻笑嘻嘻地一點兒都不急,摟著小妹,讓她在他身上亂摸,好像不被她摸上一摸,他玩鬧兒得就不爽!好像昨日在牡丹坊,他跟她還沒有玩鬧兒夠!他壓根兒就不管我在旁邊看,雖說明知我會跟緊了他的。——所以,我感到不爽。在樹林內外的三個人中,小妹是「飛刀門」幫主柳雲飛的女兒,是我們的誘餌,小金是隨風大俠。他倆亡命鴛鴦,金童玉女,剛逃出了樊籠,自然玩得爽。可我呢?除了是暗中執行任務,配合小金的劉捕頭,在樹林內瞧著他倆的那一刻,我還是個偷窺者!偷窺者無名無姓,永遠藏在陰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