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個夢想(5)
「我一直有個夢想——」小妹說了一半,卻停止了。「什麼?」小金忍不住問。「可惜,明日還得趕路。」小妹忽然不願深談下去了。她的表情苦澀,讓人看不明白。小金望著她,不知如何是好。他忽然發覺,這種苦澀的表情,怎麼有一點兒熟悉?難道是夜色,使一切都變得苦澀迷離了?(四)——苦澀是會傳染的。——其實小金在小妹臉上看到的苦澀,這些年來在我這裡,他看了早不知千遍萬遍。他還年輕,年少不知愁滋味!所以他一時竟想不起來我的苦臉。——我渾身上下不舒服,嗓子眼、舌尖、鼻腔、眼眶、腸胃、心臟,無一不泛著苦味。讓人哭也不是,吐也不成。——我已經說過我病了。——捕快這個活兒,簡直沒法做!我都病成這樣了,仍得堅守崗位。——我摸著黑,到樹林邊窺看了一陣小金和小妹。我擔心「飛刀門」趁夜幕降臨時突然來至。——可我看到的卻是兩人滾成一團!小金似乎就要得手,但我很快斷定他沒有,因為他氣乎乎地走開,後來小妹又招呼他,他坐了回去。——黑咕隆咚,往後的情形就看不清了。這一夜還很長……——我病得愈加厲害,堅持著盡量不發出聲音,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我倆的約會地點,就是小金傍晚系布條之處。——我抱著刀,渾身抖個不停。——我至少有一個理由提醒小金,這麼胡鬧會影響我們的計劃!小妹不是柳雲飛的女兒嗎?他萬一喜歡上她,動了惻隱之心怎麼辦?——我把刀抱得那麼緊,好像它就是一個女人,跟生病的我一起發著燙……小金過來了,他躡手躡腳,我估計那邊的小妹已經睡了。我背身而立。我病得那麼厲害,以致於沒有分辨出他的腳步聲,當我聽到身後的腳步,我猛然一驚,然後做了件我自己也難以相信的事情——我拔出了刀!我拔得很快。就像被激怒的野獸一樣,刀光一閃,我整個人就向襲擊者撲去!小金一定驚呆了!因為在他的印象中,大哥不僅很少拔刀,而且不會向自己的兄弟拔刀。更令他驚訝的是,我的刀之快,不遜於他的。震驚之際,他傻在那裡,像個愚蠢的新手。如果他不喊出聲,恐怕我這一刀真要砍中他。他喊道:「大哥!」我醒了——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的刀陡然變慢。我又變回「抽刀斷水」,慢吞吞的劉捕頭。控制住了刀的勁道,這樣刀刃只是壓在了小金的脖頸上。「哦,兄弟,」我慢吞吞地說,「是你。」「你以為我是誰?」「我走神了,沒聽出來,險些誤傷了你。」我苦澀地承認。「還不收刀?嚇人一跳!」小金說。「哦——」我慢慢地收刀,「嚓」地歸鞘。小金大概注意到,我的手在抖,幾乎對不準鞘口。「大哥,你真病啦?」「哦,我病了嗎?」我心不在焉道。「你有點不對頭。」「我累了。」我說。「我帶著酒,你喝一口吧。」小金誠懇地說。他果真遞來一隻小酒囊。若按平常心境,我會責備他,畢竟我倆都在公幹,挾帶著「飛刀門」的重要人質小妹,不能貪杯誤事。可我什麼也沒有說,接過酒囊便默默地飲了幾大口。我得承認,酒的味道不壞,是陳年佳釀。酒一入肚,我呼出一口氣,覺得舒坦了許多,於是我舉起酒囊,「咚咚」又飲了幾口。放下酒囊,我看見小金也放鬆了,他在黑暗裡笑。「兄弟,你笑什麼?」我說。我的聲音奇怪地暗啞,也許是喝多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