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敗露(下)
翠珠以為她亦是蘇錦的同謀,便冷嘲熱諷:『沒有這樣的道理?那天底下可有與自己的親姐姐的未婚夫私通的道理?』當著許多下人的面,她說的毫不遮掩,顯然沒給蘇錦留半分面子。
春雨忽然聽到她這樣說,也是一下愣住了,她自知沒有告密,那這件事翠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就在她愣住的一瞬間,翠珠已然斷定她也是知情的,當即氣不打一處來:『你們這對主僕可真好,白費大夫人給你吃給你穿,也枉費了大姑娘的好心,你們就這樣對待大姑娘。』她一把推開還在發愣的春雨,帶著人就要往裡闖。
蘇錦在裡面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大夫人怎麼忽然知道了這件事,自己沒有一點兒防備,而且銀杏現在還沒回來,她不知道是還在外面,還是已經被大夫人帶走了?
但是現在翠珠帶著人就要來搜她的房間,蘇錦想到裡面抽屜里還藏著幾封信,連忙從自己綉筐里拿起一把剪刀,抵在自己喉嚨上走了出來,迎面撞上正想到裡間來的翠珠。
蘇錦將剪刀穩穩地抵在脖子上,看著翠珠:「叫他們都出去。」
翠珠剛開始被蘇錦的陣勢嚇了一跳,但是想到她做了這樣的事,大夫人能不能留她一條性命都不好說,她若是真的死了,還省的大夫人親自動手,所以當即便有些不在乎了:「我勸二姑娘別做這些花架子來嚇人,您做出這樣的事來,實在有辱趙家門楣,您若是真的自我了斷了,倒是省的別人動手。」
蘇錦冷靜地看著她,聽她說完,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翠珠以為是自己嚇住她了,冷笑著就要繼續上前來越過她搜裡間。
蘇錦瞧著她離自己越來越近,在她走到自己身邊的一瞬間,用胳膊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另一隻手拿著剪刀很快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翠珠姑娘,別逼著我動手。』
翠珠本以為她是已經不知所措了,沒想到忽然有這種變動,一時也被驚到了,何況那剪刀是真真實實地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冰涼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但仗著有大夫人撐腰,翠珠依然嘴硬:「二姑娘,我勸你別做傻事,大夫人已經從銀杏那裡搜到了信,你就算阻攔我也沒用。」
蘇錦聽到銀杏果然已經被他們帶走,並且還搜出了信,便是早有了這個想法,心還是忍不住又顫抖了一下,但她依舊不為所動,剪刀沖著翠珠的脖子稍稍用力,是她用慣了的剪刀,鋒利的很,一用力就已經見了血。
翠珠感覺到了忽然的疼痛,連忙叫她:『二姑娘,你別做傻事。』
蘇錦笑道:『翠珠姑娘,不必擔心,我無意要你的性命,但是你得給我點時間,先叫他們出去吧,畢竟讓他們看見翠珠姑娘現在的樣子也並不是一件好事。』
翠珠連忙沖著外面看熱鬧的眾人擺手示意要他們先出去。
眾人熱鬧沒有看夠,本是不想出去的,但看到翠珠脖子上的血,眾人想了想,還是回頭退了出去,誰能想到一個嬌滴滴的小姐,還能拿著剪刀殺人呢,不過說起來,當初大姑娘也是用剪刀自盡的,眾人想起這個,忍不住心裡嘆了一聲「作孽啊」。
等他們都出去了,蘇錦才繼續用剪刀抵著翠珠,叫春雨進來。
春雨聽到蘇錦叫她,連忙跑到身前。
「裡間梳妝台的最下面一個抽屜里有信封,你去拿出去,把它燒了。」蘇錦吩咐著。
翠珠連忙叫她:『春雨,這是大夫人要的東西,你敢燒大夫人不會放過你的。』
春雨在原地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跑進了裡間,找到了那個抽屜,將信拿出來,找到火摺子,毫不猶豫地將信全燒了。
蘇錦在外面看著她的動作,心中有疑慮,自己雖然說了信在哪裡,但是她怎麼如此輕易就準確找到了藏信的位置,自己之前可沒有告訴過她,她看向春雨的眼神有疑惑,還有一絲懷疑,但在春雨轉過頭來看她的時候,蘇錦又很快隱藏了起來,她看著春雨把信燒的乾乾淨淨,才將剪刀從翠珠脖子上拿下來,笑了笑:『現在我可以跟翠珠姑娘去見大夫人了。』
翠珠在剪刀拿下來的第一時間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在雖然有些血跡,但並不多,應該不是十分要緊,方才自己看不到,只覺得脖子那裡刺痛了一下,還以為她要殺了自己,害怕得要命。
等確定自己無事,翠珠等著蘇錦惡狠狠地說:『跟我走吧。』她現在已經沒有再搜的必要了,東西都已經被燒毀了。
蘇錦現在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能乖乖去大夫人面前受罰。
蘇錦被帶到大夫人面前,翠珠當著她的面將在她院子里發生的一切跟大夫人彙報了一遍,說完狠狠地瞪了蘇錦和春雨一眼。
大夫人偏過頭去看了看翠珠脖子上的傷,說道:『先去叫他們給你上點葯。』
翠珠搖了搖頭:『是小傷,不礙事的。』她不想錯過大夫人審趙杏兒這麼關鍵的時刻。
大夫人也沒有再說什麼,轉過頭來看著蘇錦:『還不跪下?』
蘇錦應聲而跪,沒有半點兒猶豫,她看到了大夫人手邊有信封,也看到了跪在一邊的銀杏,事情逃脫不得,只是不知道大夫人會如何懲治自己。
「可有什麼要辯解的?」大夫人語氣平淡地問,與蘇錦設想的她知道此事之後會歇斯底里質問自己有一點不同,但這表面上的不同並不重要,蘇錦從她看似平靜的臉上清楚地看到了她對自己的厭惡和欲處之而後快的痛恨。
蘇錦低著頭:「大夫人指的是什麼?」
「你與李玉書。」
「母親想必忘了,姐姐在世時,母親是不讓我與李公子見面的。」蘇錦回答。
「可你們還是勾結在一起了。」
「姐姐去世之後,他救了我,不止一次。」蘇錦仍舊低著頭回答。
「恬不知恥。」大夫人說的咬牙切齒。
「我並未違背世俗倫理任何一條。」蘇錦為自己辯解。
「與自己親姐姐的未婚夫私通,該浸豬籠。」大夫人說的時候恨不得現在就將蘇錦浸豬籠,才能泄她心頭之恨,稍微緩解她因為女兒之死而經受的痛苦。
「並未私通,我與他已經成親,是皇上賜婚。」蘇錦淡淡地說。
大夫人聽到他們已經成親的時候,心中大怒,那是自己從小為自己的女兒挑選的夫婿,那些年看著他越長越好,越來越能幹,她為女兒高興,雖然不捨得,還是盼著女兒快些嫁過去,他們是從小的情分,感情一定非常人可比,她的女兒會與這個自己親手挑選的夫君恩愛一生,幸福順遂,但誰想到,女兒成親前自盡,拋棄了自己的性命,讓自己這麼多年都生活的痛苦糾結里,她始終想不明白女兒為何如此狠心,就這樣留下自己,沒想到,如今竟然便宜了這個賤人的女兒,她跟他私通也就算了,那是沒有名分的,結果她竟然已經成親了,還是皇上賜婚。她本來以為給她按個私通的罪名,找到趙家族長,直接一根白綾讓她自我了斷也好,浸豬籠也好,一定要給自己死去的女兒一個交代,沒想到她竟然是皇上賜婚,這若是讓族裡的那些勢利之人知道了,肯定不能讓自己如願。
她打算先看看這是不是真的再做決定:『假傳皇帝旨意,可是死罪,你自己死不足惜,可不要連累家族與你一起赴死。』
「自然是真的。」
『既是真的,聖旨拿來。』
「並無聖旨,乃是口諭。」
大夫人大笑,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沒有聖旨,真憑實據,她就當是假的又如何,誰知道她是不是在騙人呢。
「可見是在騙人。」大夫人冷笑:『來人,把她們都給我關到柴房。』
三人都未說話,銀杏和春雨是心中焦急,但是蘇錦不說話,她們也不敢開口,只好跟著蘇錦一起被關進了柴房。
等將她們推進柴房的人在外面落了鎖走了之後,銀杏才走到蘇錦身邊自責地說:『姑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如此大意,被他們抓了正著,信也被他們搜去了。』她越說越覺得都是自己的不是,才給姑娘招致這麼大的麻煩,淚水奪眶而出,既有自責,也有委屈。
蘇錦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不要太過自責了,大夫人早晚要知道的,如今知道了也沒什麼不好,咱們想想辦法就是了。』
蘇錦安慰完銀杏,便轉向春雨,今天整個事件中,她表現的都十分鎮定,不像是今天才知道這件事。
蘇錦直直地盯著春雨問她:『春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春雨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說自己那日收拾不小心看到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就假裝不知道瞞了下來,末了她跪著求蘇錦相信她,她並沒有給大夫人通風報信,至於大夫人怎麼知道的,她也不知道。
蘇錦看了她一會兒,最終選擇了相信她,如果真的是她,在翠珠要闖進房間的時候,她就不會阻攔了,抽屜里的信也不會完好無損地留在那裡了,應該早就被她拿去當做證據交給大夫人了。
更重要的是,蘇錦與她一起生活十幾年,她的神態,她的表情代表著什麼,她幾乎一猜即中,看得出來,她曾經有過猶豫和糾結,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賣自己。
蘇錦笑著將她扶了起來:「好了,我沒說懷疑你,只是覺得你今日有些太過鎮定了,想著你也許早就發現了,如今想來,咱們一起長大,十幾年日夜相伴,你從中發現些痕迹也並不奇怪,我沒有怪你,快起來吧。」
春雨哭著站起來問:『可是,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啊?』她瞧得明白,今日之事一定讓大夫人以為當初大姑娘的死與姑娘有關,那大姑娘是大夫人的心頭肉,她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們的。
蘇錦看著一起被關在這裡的三個人,一時間也有些無奈,她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總歸要等大夫人發落。」
「只是,大夫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說不定會要了姑娘的性命。」她今日口口聲聲說是私通,不肯承認姑娘與李公子已經成親,就是想借題發揮,用這個罪名來懲治姑娘。
蘇錦又何嘗不知道大夫人的打算呢,所以她在大夫人問她要聖旨的時候說沒有聖旨,並不是沒有,而是她知道,便是有聖旨,大夫人也會想出新的方法來對付她,都不如先說沒有,到時候拿出來說不定還能救自己一命。
她們現在被關在柴房,出也出不去,外面的人也不可能進的來,蘇錦是真的沒有辦法可想,只能等大夫人有了進一步的打算,她才能知道該如何應對。
只是她沒有想到從自己和銀杏他們關進柴房已經一天多了,這期間沒有一個人來看過他們,更沒有人來送飯送水,蘇錦心想,大夫人不會是打算就這樣餓死他們吧,如此倒是簡單省事,也不必親自動手。
還是第三天的時候,蘇錦的母親一直沒有見到她,去她的院子找她,才聽下人說了這件事,她雖然一直單純善良的有些糊塗,好在事關蘇錦的大事,她還是聰明了一回,並沒有直接跑去找大夫人求情,而是帶著人偷偷來到了柴房,這柴房自然是有人看守的,雖然是打算餓死他們,也要謹防他們逃跑。
好在趙家現在御下不嚴,下人們離心嚴重的很,不過一點兒銀子就買通了看守的人。
她趴在門口叫蘇錦的時候,蘇錦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餓了一天多,滴水未進,蘇錦是真的虛弱地連聲音都聽不清了。
等到聽清是母親的時候,蘇錦無聲地笑了:有母親真好,就算她真的幫不上什麼忙,但現在聽到她就在外面,還是給了自己無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