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酒釀
□嬰寧周末父親要回剡地,父親的弟弟打來電話說要為祖母和祖父修葺墳墓。我陪父親回到了久已未去的剡地老家。老屋依舊,只是祖母的房間空空蕩蕩的,我站在老屋二樓的窗前,高高的九九峰崗陡然地聳立在眼前,耳邊依稀是祖母軟軟的剡地方言:"阿囡,儂歸來哉。"真想不到叔叔為我們準備的點心是速食麵,這是古樸的家鄉人民最隆重的待客方式了。最不喜歡速食麵,望著屋子裡的老灶頭,我開始想念祖母做的粽子、湯圓、糍飯和酒釀。剡地出產的糯米很有名,糯米比一般的白米形狀上略微圓一些,每年等新鮮的糯米收割晾曬回來,我就可以吃到祖母用糯米做的點心了。做粽子是祖母的拿手好戲,祖母有著一手好女紅,她的剪紙在當地小有名氣。看祖母包粽子也是很愜意的事情。"阿囡,到道地里拿粽箬來"。我聽著祖母的指揮拿來了早已洗凈晾曬著的粽箬,再到祖母的房間里拿出祖母保存著的紅棗、蜜餞和板栗,在半路上忍不住地偷吃著蜜餞,這些都是剡地包粽子的材料。祖母彎腰在大木桶里把浸泡過的糯米撈到米匾里,整理著細細的棕繩,飽滿圓潤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坐在一把小竹椅上,把粽箬放在腿上扶平,然後折成一個三角的漏斗狀,灌下糯米,在中間放上紅棗,板栗,蜜餞或豬肉等,她手指靈巧的躍動著,把留出的棕箬翻過來,包嚴實後用棕繩縛緊。一隻三角粽就做好了。祖母有時還做橫包棕,扁扁長長地。包好後用不同顏色的繩子做上記號,哪串是甜的,哪串是鹹的,井然有序地準備開火煮粽子。記憶里的灶頭永遠是溫暖的,那紅紅的灶火,映照著祖母慈祥的臉龐,她用竹筒做的吹火筒呼呼地吹著,灶里的柴火旺旺的,大鐵鍋里水咕咕的鼓動著,這樣的景象永遠是無法忘卻,溫馨無比的。水燒開了,粽子下了鍋,祖母拉動著風箱,呼哧呼哧聲中,水氣在房屋裡升騰著,房裡開始有了粽箬的清香,開始有了新鮮糯米的清香......"阿婆,捂粽啊。"走過屋門的鄉鄰問。"是啊,小囡要食哉"。祖母一臉的慈祥笑意。好香糯的粽子啊,我吃得手上、嘴上都粘著糯米。我最喜歡板栗粽了,那幾串板栗粽祖母就都給我留了起來。酒釀,這也是小時候山裡人家的美味了。祖母做的酒釀也是很有名氣的,味不酸,米不僵,有股獨特的甜香。做酒釀時,祖母要把糯米用米篩篩出碎米,細細地洗凈,然後上灶頭用猛火蒸熟,這時祖母總忘不了捏一小團糯米飯給我,裡面要麼裹著紅糖,要麼是幾粒甜甜的金桔餅,這在剡地叫糍飯糰。在早晨吃一團裹著油條或榨菜的糍飯,喝一碗暖暖的豆腐腦,即可口又耐飢,很受要干農活的山裡人的喜愛。蒸熟的糯米放涼後放進一個大瓷盆里,中間挖出一個深深的小洞,然後放上酒麴發酵著。一天兩天,我總是按捺不住好奇,隔一會兒時間就去掀開遮在上面的薄紗布,看看能不能吃了,每當我揭開的時候,祖母就笑著說:"囡,否好老是看夠,等會氣逃光了。"終於在第五天一早我起來,祖母就給我燒了一碗酒釀煮囫圇蛋,真是很可口啊,既有酒的清香,又有蛋的滑爽,而加了點白糖的蛋湯更是好喝。我一口氣就全部吃完,跑到大瓷盆那,遠遠的就聞到了酒釀的甜香。我揭開紗布,看見原本白白的糯米,經過酒麴的發酵后變成淡淡的黃白色了,中間的小洞里浸滿了米酒,軟軟的酒釀被祖母盛在一個個碗里,分送給左鄰右舍的孩子們。我也捧著小碗坐在木門檻上看著山,看著遠遠走來的牛,美美的吃我的酒釀。那滋味真是無語述說的。剡地老家的九九峰崗被勘探出有天然的花崗岩富礦,能產高品質的花崗岩,於是有台商來投資了,公路通到了村口,小小的村口也有了紅紅綠綠的酒家。叔叔買了車跑運輸,晚上叫我們去飯店裡吃飯。和城裡一樣的菜譜,一樣養在水箱里的魚蝦,叔叔說:"阿囡,吃什麼?"想吃粽子和酒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