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檔案(六)(5)

鄉村檔案(六)(5)

李冬明把話說到這一步,全安就不好做聲了。只得去灶屋給忙得兩腳不沾地的婆娘做思想工作。婆娘聽說鄉政府要趕她的寶貝山羊抵集資款,死活都不幹。因為李書記坐在家裡,不好大聲地罵男人,就一個勁地數落全安,眼淚也就啪啦啪啦往下掉。全安就急了,說:「我是**員哩,**員的一條原則就是堅決聽黨的話,堅決跟著黨走。如今我們鄉的黨委書記坐在我們家裡求我呀,我連幾隻山羊都不願意借給他,我還算是黨的人么?還不如不在黨裡面算了。」婆娘見他把話說到這一步,心也軟了。畢竟男人是公家的人,是村支書,是上面靠著的人。自己和男人生活了幾十年,還是懂得一些道理的,說:「你只說借幾天的啊,過些日子你不把山羊趕回來,我叫你沒有好日子過。吃飯的時候我就搶你的飯碗。夜裡睡覺的時候我叫你睡床腳。」全安得寸進尺地說:「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你多少還得給我一些錢,我才能把山羊取回來。」「他們只要是真拿著集資款修橋,我們家要交多少,我給你就是。你要是像上次一樣,幫著顧家好一戶一戶把錢從大家手中收去,他們卻拿著錢給自己搬遷房子。那樣的話,別說村裡的人要罵你,我也會咒得你把腦殼勾到胯襠裡面出不得頭。」全安沒有對她說李書記要給他們這些家庭困難的村幹部減一部分集資款的事。女人的嘴巴不關風,沒有決定的事情說出去不好。群眾知道了會有意見的。第二天,李冬明要全安到村裡請人給他往鄉政府趕山羊。全安找了幾家也沒人肯干。說你全支書家的山羊一趕走,我們家的豬呀雞呀就都要叫了,穀倉里的穀子也保不住了。全安隻身一人回來說:「找不著人,都說沒空。」李冬明說:「都沒空你家的山羊就不趕走了?我們自己趕吧。」就帶著劉所長鑽進羊圈趕山羊。沒料到這些畜生還欺生,在羊圈裡一邊咩咩叫喚,一邊打圈圈,就是不肯出來。劉所長發怒道:「你們這些畜生也和鄉政府作對呀。」一步跳過去,就拿腳去踢山羊。沒提防一隻公山羊從他屁股後面埋起腦殼抵過來,尖利的羊角在他的屁股上抵了巴掌大一塊紫疤,疼得他齜牙咧嘴直抽冷氣。一旁全安的婆娘怕山羊抵傷了李書記,說:「你們別在羊圈裡瞎趕了,我把山羊給你們送上大路,你們再往鄉政府趕。我現在擔心的是你們這些做領導的還在欺騙我們老百姓。」全安的婆娘將山羊趕出門,那些山羊一路咩咩叫著從村裡經過的時候,讓人們吃驚不小:「李書記真的動手了呀?」全安說:「沒錢交他不動手?今天趕我家的山羊,明天就要擔你們家的穀子,抬你們家的豬。」全安這麼說的時候,看見鄧啟放正好從醫院回來,就問他,「你家的集資款準備好了沒有,準備好了的話就交到劉所長那裡去。顧主任過些日子可能要出去採購修大橋的物資。」鄧啟放聽到顧家富的名字,臉上就布滿了怒火,大聲道:「有錢我也不會交。」去年顧家好不讓鄧啟放做村會計,鄧啟放說不做會計也好,老子今後專心專意寫狀紙,不把那些貪官污吏告倒決不放手。氣得顧家好只差吐血。人們說鄧啟放和顧家兄弟作對,與他家裡四年前發生的一件事情有關,讓他簡直沒有臉面見人了,他從那時起就恨極了顧家富和他的兄長顧家好。四年前,顧家富在連山鎮火車站旁邊修了幢三層樓房開起了酒家和旅館,將鄧啟放的小妹美玉召去做服務員。半年之後,鄧啟放母親突然發現女兒的肚子大了。問她,她只是哭泣,母親帶著女兒去醫院檢查,才發現是懷孕幾個月了。醫院卻不敢給她刮小孩,說她有先天性心臟病。美玉在家住了一些日子,肚子也越來越大了,鄧啟放和美玉的老母親都拉不下臉來,十幾歲的黃花女怎麼能生個私生子呢。母親只得帶著她去縣醫院。美玉那時才十九歲,水靈靈一朵杜鵑花兒,覺得無臉見人,半途中跳了火車。雙腳被碾斷了,在醫院住了兩個月,生了一個不知道父親是誰的不足月的女兒。美玉成了殘疾人,靠著老母親養活。鄧啟放為這事曾經找過顧家富。顧家富一口咬定美玉不學好,在酒家做服務員時還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過覺,懷了孩子怎麼能怪他。從此鄧啟放和顧家富結下了仇恨。鄧啟放說:「修橋本身是件好事情。橋修好了對我們苦藤河鄉有好處。只是,過去的問題沒有解決,就擔穀子、抬豬,不得人心。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真心為我們修橋呀。」鄧啟放也不管李冬明站在全安的背後,正瞪著一雙眼睛盯著他。大聲地說,「誰不把老百姓當人,他自己就不是人。誰要是魚肉老百姓,到頭來他自己絕不會有好的下場。」  [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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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注農民現實生活:鄉村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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