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檔案(八)(3)
「你不是不抽煙的么?」何奔給他遞煙的時候這樣問道。李冬明點燃煙,重重地吸了一口,一股辛辣嗆得他的喉頭髮疼:「你這是什麼煙?這麼苦。」「我只能抽八毛錢一包的桔子牌煙。想抽好煙你去找顧家好吧,他抽的芙蓉王。」何奔笑道。「老何,你在苦藤河鄉干多少年了?」「八年抗戰。」何奔看了李冬明一眼,笑說,「李書記,我還指望你幫老兄一把的啊,我家可是有一本難念的經呀。」「你家在農村?」「孩子上中學。老婆還是生孩子時沒滿月就下田打耙插禾,落下風濕性關節炎,一年四季腳指頭裡面的骨頭疼,下不得水田,做不得陽春活。家裡的責任田都要靠別人種。我在這裡,一個月發的排骨工資才四五百塊錢,下村去又不忍心白吃人家的一餐飯,有時看見一些困難人家孩子沒錢上學了,或是急要錢買葯治病救命,再給他們幾個錢,也就沒有多少錢往家裡寄了。你說我家的日子該怎麼過呀。」李冬明心想依你何奔的性格,這樣做也是有可能的,他問:「我們村像你這樣家庭困難的幹部有多少個?」「大約有十多個吧。」何奔頓了頓,「我們鄉的幹部有的情況好,有的情況不好。有的家裡連飯都吃不上,特別是家在農村的那些幹部,日子更不好過。有的卻可以隔三差五的去連山酒家喝花酒,喝了花酒就去請小姐按摩。」何奔轉過頭,突然問道,「如果你這樣,別的幹部心裡服氣么?」李冬明知道何奔說話是有所指的,他說:「如今這世道,有些事情的確說不清白的。」李冬明這麼說的時候,他就想起他的老母親來,還不知道自己老母親的病好了些沒有。這些年,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他的工資差不多全花在給母親治病上面去了。好在妻子還通情達理,節約開支,一個人的工資支撐著三口人的生活。他這一下來,分兩個地方吃飯,開支大了,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他真的想能儘快調回城裡去。他問何奔:「丁縣長在這裡扶貧時,你怎麼沒請他幫幫忙,另外換一個富裕一些的鄉鎮。」何奔一聲冷笑:「縣裡沒有下來人查賬之前,他們是決心要把我弄走的。丁縣長從農業局弄來幾個人查了賬之後,他們又不讓我走了。顧家好還對我說,何奔,如今上面抓反**抓得緊,你在我們鄉好好待著,發現**分子你就抓,你就向上面彙報。你抓著**分子了,我給你發獎金。」何奔的濃眉緊皺著,「丁縣長在這裡扶貧的政績就是把鄉政府從大岩村搬到那山坡上去了,再就是貸款辦了一個石灰廠,辦了一個木材加工廠,廠子垮了,鄉政府欠下了三十萬的貸款和幾十萬元的賬。還有一個政績就是從老百姓手中人平掏走一百元錢,在連山鎮買了一塊埋人的墳地。第四個政績就是給鄉企業辦顧家富他們想了許多向農民收費的項目,每年從農民手中強行收取十多萬塊錢供他們吃喝玩樂。當然,他的政績還不光是這些,他還有更大的政績,我不好對你說,說了你又會說我捕風捉影。」李冬明還真怕他沒遮沒掩地說下去,說:「回去吧,到莫支書家吃了晚飯,大岩村的群眾可能也就開會來了。」「你沒看見大夥都才收工么。吃了飯,洗過澡,不到晚上十一點不得來開會。」何奔頓了頓說,「李書記,你真要下決心把苦藤河大橋修好了,對苦藤河鄉來說,你就成了千古功臣了。」「可顧鄉長卻總是顧慮重重啊,他說把大家逼急了,是會出大問題的。」「你把錢從老百姓手中弄來,一分不少的用在大橋上面,誰會對你有意見?誰會認為你是在逼他們?我說了,他們不但不會對你有意見,你什麼時候離開苦藤河鄉,他們還會放爆竹歡送你。」何奔頓了頓,問李冬明道,「李書記,你在竹山埡村住了兩天,去過鄧啟放家么?」李冬明不知道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沒去過他家,但這個人我認識。他有些文化,國家的政策法律也懂得一些。」他沒有說出鄧啟放因為不肯交集資款和他吵架的事,怕說了造成不好的影響,影響了大岩村群眾集資的積極性。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