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天~修仙 00001 大道初異
鴻蒙之初,天地未明。
神魔聖邪,萬宗無可涉足之境,一道似人非人,似神非神,似聖非聖的混沌身影矗立在這萬古絕域。
「時候到了。」
「早就到了。」
「不,尚未到。」
「或許應該到了。」
「但或許又未到。」
一身一影,釋放出的卻是那不知何幾,破億逾兆的芸芸眾聲。
「哈哈哈,對你來說,時間……有意義嗎?」
「呵呵呵,確實沒有,這一點對你不也同樣。」
「對吾也是相同。」
「對吾也是如此。」
又一陣芸芸眾聲,卻也是唯一一個聲音。
這片鴻蒙,這界奇域,從來就不曾有第二的存在。
過去如此,現今如此,未來也是如此……
「嗯……,這次是真的到了。」
「呵呵,之前那無數次又何嘗不是真的到了。」
常人無法理解的言語,訴說的卻是一個驚人、驚仙、驚神、驚聖、甚至於驚天的事實……
在他面前,時間!虛渺無用!
「開局吧吧吧吧吧吧吧~~~」
伴隨著這一聲,又或者是億聲、兆聲……
鴻蒙、混沌、諸天、道……
代表這一切,卻有遠遠不止代表這一切的存在,用那張從來都不存之口,悠揚而道。
「開局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開局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開局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這陣似聲非聲之聲,亦音非音之音,穿透了地、穿透了天、穿透了萬界諸域、最終穿透了那介於存與不存之間的鴻蒙……
穿透鴻蒙,卻又迷失於鴻蒙,作用於鴻蒙。
就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刻,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
無數次元,無數境域,那破千破萬,永生永世都數不清的無數個他,同受感應。
「開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局~」
……
同樣的混沌,同樣天地未分之鴻蒙。
在無限境域的其中兩處,那兩個至高無上,似存非存的「他」,同時有了動作。
化作人形的無盡軀體,自各界輪轉不息的天道循環中隨手抓起一把。
星星點點的熒光入手。
天地萬物,唯有這雙手,唯有這個存在,才能如此宛如實質般抓住這些熒光。
因為,這點點熒光,即是天、也是地,既是仙、也是魔,既是生,也是死,既是滅,也是存……
因為它是……
道!
兩處鴻蒙,兩尊至高無上,同時拋出那先天地生之物。
道與道,熒光與熒光,透過千萬界域阻隔交融在一起,彼此再無相阻。
「從今往後,從今往昔,你便是他,他便是你,你亦不是他,他亦不是你……」幽幽聲揚同樣穿透萬界諸域,交融一處。
下一刻,交融的熒光再度分為兩撥,穿空透界間,回到各自的歸屬。
只是,如今的他中有他,他中亦有他……
他不再只是他,他也再不是他了……
……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為什麼會是這樣!!!」
荒山絕嶺,巍峨聳壁。
落魄倉惶的身影狼狽的奔逃。
沒錯,那是一個清秀面目已被污泥濁染的少年。
他在逃,可是身後卻沒有任何追影。
他在躲,但卻不知一介凡人該如何躲避那殘酷難測的天命。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是太數玄裔,為什麼我竟然是太數玄裔,這明明已經是我最後的希望……」
漸漸地,少年逃累了,更躲累了,既然命運選中了你,一介凡人又如何逃離它呢?
一個月!僅僅只是一個月!
好諷刺的一個月!
好絕情的一個月!
變了!變了!變了!一切都變了!
往昔對自己無比疼愛的爹娘消失了,曾經萬分愛護自己的那些親戚,此刻卻變成了一頭頭披著人皮的虎狼……不!他們連那層人皮都已捨棄!
他們就是虎狼,是忘恩負義的禽獸!
接到外出遊湖的爹娘,罹難水劫的消息時,烈非錯本以為那已經是最大的晴空霹靂了。
當時的他絕對想不到,真正的晴空霹靂還高懸在那高天遠穹間,就連一絲凶苗都不曾落下。
就當得知爹娘罹難失蹤的第二天,往日交好的宗族親眷們,僅僅用了半日的時間在河邊草草地搜尋了一番,便宣布爹娘已經葬身魚腹。
接著,他們就毫不掩飾的打起爹娘所留家產的主意。
以自己未行冠禮為由,那群狼親虎戚們,一個個爭想要將自己接收過去,甚至絲毫不問自己本意,就將他們那些從未謀面的女兒強行定為自己的未婚妻。
短短一日間,烈非錯已經前後更換了十六位結髮。
最可笑的是,這十六位名義上將伴隨自己度過一生的人,別說相貌心性,烈非錯根本就連名字都未聽過。
此情此景,即便以烈非錯少不更事的天真善良,也已經看出那些虎狼們的真正圖謀。
美其名曰幫助自己照看家業,但烈非錯非常肯定,在自己真正行冠禮之前,爹娘留下的家業,恐怕早就易主。
他甚至推測,自己是否能活到行冠禮都說不定。
而且,他心中更是冒出一個念頭,面對這些喪心病狂,人面盡褪的禽獸,烈非錯開始懷疑,爹娘這次的罹難,是否真是一次不幸意外,又或者……
少年想了很多,越想越亂,越想越悲……
不過無論如何!絕不能將爹娘的一生辛苦交給那些東西!
本著這樣的信念,孤立無援,連一絲反抗也不敢表露的烈非錯苦思了一個月,終於想到了唯一一個辦法……
修行!
爹的一位遊方道長好友,曾經為自己看過相,說自己頗有仙緣,根骨也是上佳,若能拜入仙門,只要持之以恆,必定有所成就。
修真成仙!
這在如今太陰天朝統治之世下,無疑是萬夫欣羨的康庄大道。
尤其是對已經證實,無論修武修文都難有所成的自己來說。
當今的太陰天朝極崇修真之道,號稱天地寰宇第一仙門的正教,更是被天朝奉為至上唯一。
只要有幸成為正教千萬弟子中的一員,無論是在截、闡、道哪一門下,這個身份都足以喝退那些虎視眈眈的親戚。
如此一來,曾經的一句「頗有仙緣」,便成了烈非錯唯一的希望。
然而,這側希望卻在今日清晨,無情的破滅了。
清晨,無意間自父親所留族錄中得知自己身具太數玄裔血脈之刻,烈非錯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太數玄裔!
因為時日過久,正源出處已經無從考究。
而且如今的世人也對此毫無興趣。
修仙第一廢材!
這便是世人共知的,贈予太數玄裔的那份「美譽」。
別說仙門中人,就連販夫走卒都知道,這世間最不適合修練的,便是號稱第一廢材的太數玄裔血脈。
當世修練宗派分門別類,等級階屬各不相同。
不過基本上,無論東、西、南、北、中五域何屬,就連化外之地,也都是以號稱天地一宗的正教為準。
靈、真、仙、神、聖!
便是正教公認的修行階位,其中除號稱與天地同壽,至高無上,現今只有正教道、闡、截三尊與其他鳳毛麟角之大能所達到的聖人境界外。
靈、真、仙、神四境,每一層都以九重而分。
因此世人也將此稱為「三十六天階」,只要跨過這三十六重,便可登天成聖。
不過自太古起,能過這三十六天階的,實在是曠世絕有。
所以世人修行,真正意在成聖的也同樣鳳毛麟角,絕大多數修行者只求得真成仙,連神位都不敢妄想。
然而,這套標準如果換在太數玄裔身上,那便是連真之境都別痴心妄想。
太數玄裔與常人不同之處,便是靈、真、仙、神等境界間,竟然是以甲子六十數為分。
一名太數玄裔若是修練,必須突破六十重關卡,才能進階一籌。
如此天差地別的效果,天地第一廢材果然當之無愧。
而且,凡人修仙,一段時日後便有天劫魔難臨身,常人修士可憑藉自身修為強抗力拒,以求通過考驗。
但太數玄裔若是修練,第一層靈之境尚未圓滿,修士一途上所應經歷的劫難,恐怕早就挨了個遍,以不足真之境的修為,能保住性命才真是不可思議。
從爹所留秘錄中,得知自己竟是太數玄裔的烈非錯,終於經歷一個月來最強的一擊晴空霹靂,這道無情的轟雷,將他的一切希望都斷絕了。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諷刺,非常諷刺!
在烈非錯幼小心靈經歷無數命運之雷后,蒙蒙蒼天忽然間烏雲密布,真的響起了雷鳴。
「哈哈!老天爺,這就是你的意思嗎?」烈非錯苦笑起來。
此時此刻,他方注意到自己身在何處。
無涯之崖,是風海城這帶的一則虛無傳說。
據說,眼前這片山崖底下,有太古流傳下的仙府,有緣者若是得遇,便可即刻脫去凡身,位列仙班。
不過,想要觸及仙府,唯一的途徑就是縱身一跳,只有這番赤誠才能感動仙靈,授予真訣。
受到冥冥中力量牽引,烈非錯一步步走到無涯之崖前,鬼使神差的探出頭去。
望著崖下這片黑暗,疑惑、頹廢、絕望、憤怒、不甘……
少年的臉上七情上面,最後匯聚成一種情緒……
不屈!
「哈!哈哈哈!不!我不會跳的,就算到了如今這種地步,我也不會放棄,我一定要守住爹娘留下的一切。」
萬丈懸崖最終一步,少年毅然轉身,堅強的表情抬頭注天。
「老天爺!我不會跳的!無論你要加諸什麼劫難在我身上,我都不會認輸!爹娘留下的,我一定會守住,一定會~~」
誓言般的怒吼,毫不畏懼的迎上天空中的驚雷。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我敬天!亦畏天!
但我更明天!
對於卑躬屈膝的弱者,天不會賜予憐憫!
老天爺的機會和好遠,是為那些打不倒的人留下的!
就在此時,一道驚雷忽然自九霄而降,驚雷怒劈烈非錯立身的崖邊,久經鬆軟的山土,在這一劈之下……
崩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烈非錯驚喝一聲,失足墜入無涯之崖。
幽空絕崖,無底深淵。
烈非錯的單薄身軀不住下墜,他瘋狂的舞動四肢,卻無法抓住任何一點借力。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老天爺!難道這才是你的真意,你想看到的,不是我屹立不屈的身影嗎?
——不!不會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人不自棄,天亦不棄!
自強不息,永不駐足!當初爹為自己取名為「非錯」,用意就是如此。
身墜無底懸崖,烈非錯心中一絲希望火苗依然未熄滅,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他的信任得到了回應,忽然間,一股颶風龍旋自下方猛衝上來。
強勢龍旋頓時將他的身影吞沒,風旋中空氣急促,沒轉上幾圈,少年便昏厥過去。
「鴻蒙大道,無為無始,太上聖元,唯心唯識~~」
昏昏沉沉間,烈非錯的腦中飄蕩著一句玄之又玄的話,聽聲音似乎是一位老者。
下一刻,烈非錯完全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度醒來后,四周已是青天白日,芳草欣欣。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懵然的眼神環顧四周。
暮然驚覺,此刻竟然已經不在懸崖邊上了。
「我竟然被風帶到了這裡?」再度站起身來的烈非錯喃喃自語,他認得四周的景貌,這是風海城外不遠處的一處荒郊,如果自這裡回城,徒步也只需一、二個時辰。
再度昂首挺立在天地間,烈非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無涯之崖的傳說果然是子虛烏有,雖然不是主動,但陰差陽錯下墜崖的他,並未見到什麼仙府神跡。
然而,此刻的少年卻感覺自己完全不同了,並非是他的體質產生了什麼變化,這種感覺是發自內心的,是一份死裡逃生、再世為人的欣喜與非凡覺正。
順著記憶中的方向,烈非錯慢步走迴風海城。
此地離風海城很近,因此即便如他這樣的稚齡少年,也不必擔心荒郊的流寇匪類。
烈非錯走的不快,因為他在想問題。
經歷了一次生死,心境雖然豁然開朗,但這份心靈的變化卻無助於他目前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