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時認她是姑母，這十幾年間過門不入，冷眼看她在後宮掙扎的時候，又去了哪裡？！
「姑母，您這麽說，真令我難受。」芳嬪淚眼汪汪地道。
見芳嬪雙目含著氤氳的水氣，清媚動人，昭貴妃正要罵呢，卻聽見身邊沈明秀噗嗤一聲笑了。
「怎麽了？」
「沒什麽。」沈明秀含蓄地笑了兩聲，見芳嬪以懵懂的眼神看著自己，才揚聲說︰「只是想著，芳嬪娘娘若難過便這樣落淚，不知有沒有在我姑丈的面前傷過心。」她靜靜地看著芳嬪臉色微變，往後踉蹌了一步，這才斂目淡淡地說道︰「娘娘的心是水做的，我想著這傷著傷著也許就習慣了，沒有什麽了不起。不然您這幾句話就難受，當日想要侍奉英雄卻不得的時候，您……棺材您還留著嗎？」
「你……」芳嬪這才想起來，平王妃與榮華郡主是姑侄，心兒一緊。這竟然還是一位「故人」！「我都不記得了。」她柔弱地說道，很想轉身就跑。
她好不容易能入宮，就恐叫人提起從前舊事，叫皇上的心中對自己存了忌諱。誰願意自己的寵妾心裡曾有過別的男人，還哭著喊著非嫁不可呢？
「我不想知道你今日為何來尋本宮，只是既入了宮，就是你自己的選擇，生死……都是你自己決斷，本宮於你沒有半分助力！」昭貴妃不是一個叫人扔了，哄兩下就又沒臉沒皮回頭的東西，此時冷冷地說︰「十幾年前，本宮就與龐氏再無瓜葛！」她斷然說完了話，見芳嬪咬著嘴唇幽怨地看著自己，便一揮手叫她滾蛋，轉頭與沈明秀問：「你與她提平王做什麽？」
「她頭上的那套頭面，我曾經在姑母處見過相似的，想來這是她還對姑丈念念不忘，我恐她日後再鬧到姑母面前，再這樣噁心人，到時牽連平王府，便一時忍不得。」沈明秀斂目說道。
芳嬪這做派太叫她噁心，如今平王妃是有孕不大入宮也就罷了，若日後常來，見她余情未了，忍辱負重的模樣，得多膈應人？況且皇帝若真知道了，能不對平王心存忌諱？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搭上自己姑母一家，太不划算了。
今日就算有皇帝的眼線，然而距平王鬧出此事的時候也不長，想來皇帝現在還在給芳嬪時間「淡忘」舊情呢，該不會對平王如何。趁著此時先給芳嬪上個眼藥，叫她以後老實點，還是可以的。若她還不明白，下一回自己只好帶著棺材入宮，將棺材板砸在她的臉上！
「這實在是有點賤了。」昭貴妃對芳嬪的舉止嗤之以鼻。
「莫非如今陛下就喜歡這種調調？」沈明秀壓低聲說完，見昭貴妃嘴角抽搐地看著自己，急忙咳了一聲笑了，頓了頓，才與下頭那個水做的人兒溫聲道︰「娘娘想在宮中得一助力，這真是捨近求遠。您忘了，您最愛的姑母不是跟您住在一起嗎？」見芳嬪嘴角微微一僵，她心中急轉，只怕皇貴妃與芳嬪已經有了心結，目光一轉便笑，「況且娘娘的族人那麽多，不如請娘娘的母親入宮給您排解寂寞？」
「這……」芳嬪眼睛亮了。
「陛下寵愛娘娘，定然會叫女眷入宮陪伴娘娘。且叫我說，與其在宮中奔波驚魂不定，不如學皇貴妃娘娘，您給陛下生下皇嗣，如此，陛下只怕會越發寵愛娘娘，誰還能撼動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呢？」一臉真誠地為芳嬪出謀劃策，沈明秀真覺得自己是個極大的好人。
等芳嬪如醍醐灌頂，連謝都來不及說地轉身跑了，沈明秀一轉頭，就對上了昭貴妃不爽的臉。
「你還希望她得寵呀！」她真心希望皇貴妃和芳嬪這對姑侄都去冷宮，再也別見了！
「陛下就一個，她掙得了，皇貴妃就掙不著，反之亦然。」沈明秀挽著昭貴妃的手哄著她，「天天看戲，您不喜歡嗎？」
況且龐氏女眷入宮，先去拜哪個廟門呢？
沈明秀這一番話，把昭貴妃哄得很開心。論性子，昭貴妃和恭順長公主是同一個級別，順毛摸准沒錯。
也不是誰都有皇后的惡趣味，總是把人逗弄得炸毛。
短短時間，昭貴妃眼睛里就已經沒有別人了，覺得沈明秀又貼心又聰明，總是為她著想，挽著小姑娘的手，意氣風發地在御花園裡逛了一圈，之後心裡一嘆。
她雖然暴躁了些，也傲慢了些，可也不是傻子。沈明秀對自己和氣，目光很清澈，舉止有度，看了就知道，這是對兒子沒有想法的姑娘。
從前昭貴妃很討厭對兒子心生覬覦，來討好自己的女孩，如今卻想祈禱，這姑娘是為了安王來討好一下自己。不然沈國公府與平王府親近的信兒，她在宮裡都聽見了！
使勁兒捏了捏沈明秀的手指，昭貴妃掩住了心裡的百轉千回，只若無其事地與沈明秀說話，待這後宮都看見自己與沈明秀往來了，才覺得滿足，帶著沈明秀前往皇后處。
皇后處此時十分熱鬧，沈明秀一進門就見宮室之中端坐著幾個宮裝女眷，除了太子妃、唐王妃之外，另有一個中年女子坐在皇后的下首。
這貴婦面上帶著幾分病色，從眼角眉梢就能看出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此時一邊輕輕地咳嗽，一邊與面露關切的皇后說話，隱約見到門口有人，眯著眼睛看過來，見昭貴妃竟然挽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臉上露出了淡淡的詫異。
因為昭貴妃很不好相處，很少與別人這樣親密。
「這是恭順家的阿秀。」皇后對貴婦笑著介紹，「最是溫柔妥帖不過，嫂子以後就知道了。」
她喚得親近，閔王妃不是傻子，頓時就知道皇后很看重這個女孩兒，之後想到她的名字，嘴角一歪，害她病還沒好就入宮替她惹來注意的，就是這姑娘。
「臣妾瞧著確實是個純善可人的。」心裡這個扭曲啊，閔王妃暗暗磨牙，面上卻笑吟吟地說道。說完了還對沈明秀和氣地招了招手，見沈明秀紅著臉上前，不由笑了，轉身從丫鬟拿過一個極精緻的描金紅木小匣子遞給沈明秀，溫柔地說︰「這是見面禮。」
見沈明秀接過後又謝她，便拉著沈明秀的手好一通的誇讚，從容貌誇到性情，從性情誇到氣質，誇得沈明秀都有點不知道她嘴裡那個十全十美的好姑娘究竟是誰了，方才作罷。
皇后挑了挑眉，就當沒看見閔王妃的糾結似的，跟著應和。
閔王妃說了一通嘴都乾了，見皇后滿意，知道今日這事兒算是揭過去了，便悄悄吐出一口氣後，卻更加糾結了。
閔王府真是與沈國公府不和，這前頭有沈明珠毀她長子的婚事，害得現在京中沒有正經勳貴人家的貴女願意嫁進門。後頭有榮華郡主叫她在宮中賠笑，她簡直就不想再見這一家人！
想到家中叫勃然大怒的閔王抽得哭爹喊娘，如今疼得在床上起不來的長子，哪怕自己與次子一起跪著、攔著，還是被抽爛了半邊屁股，閔王妃頭髮都要愁白了。
她知道這事兒不能怪眼前這個笑起來很溫順嫻靜的姑娘，可是沈明珠總跑不了的吧？
不是沈明珠在與兒子的信上哭訴告狀，攛掇慕容敬給沈明秀沒臉，叫心疼閨女的沈國公夫妻尋上門來，她會這樣腆著臉給一個小輩折腰？！
心裡記住了沈明珠這個災星，閔王妃恨不能下回看見沈明珠就往死里抽她，面上卻還是滿和氣的。不然就真是得罪沈國公府了。
「是什麽？打開給我看！」昭貴妃與沈明秀坐在一起，探頭去看她手裡的小匣子，很好奇的模樣。
閔王妃見昭貴妃與沈明秀要好得不行，嘴角抽搐了一下，皇后卻笑咪咪地看著，就當沒聽見沈貴妃這跟小孩兒似的話。
沈明秀依言打開，就見匣子里是一對寶珠，盈盈寶光叫人眼前一亮，雀卵大小，是難得的珍品。
「給孩子玩。」這寶珠本是閔王妃的陪嫁，是要留給長子訂親時做聘禮的，成雙成對，又很吉祥。只是如今她只想將沈國公府的破事兒給了結了，想了半天，比較珍貴，還看著不似閔王府理虧賠禮道歉的也就這個了，因此就拿進了宮來送禮。
思忖間，見沈明秀合上匣子起身，有些羞澀地要還給自己，知道這不是一個貪心的姑娘，閔王妃的臉色溫和了許多。
「咱們這是第一次見面，自然是要鄭重些。」
「既給了你，你就收著。」皇后也笑道。
「回頭我尋些珍珠，拿這個給你打一套最好看的頭面。」見皇后搶了自己的話，昭貴妃很不服氣，一邊惡狠狠地瞪皇后，一邊與沈明秀說道。
「那就多謝您。」沈明秀見推辭不過，這才收下。
「給我瞧瞧！」唐王妃最是不見外的性子，從沈明秀的手上搶過來就翻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