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強弩攻營

是儀心中的戰爭還屬春秋義戰的範疇，雙方約定時間、地點硬拼一場。這類人在漢末三國時代並不少見，也常被奉為正道。而程昱心中的戰爭，卻是為得勝利而不擇手段。難怪會與喜好詭詐的曹操性相甚合。

何白的為人與治軍治政，在表面上雖然也屬正道，但也知政治的黑暗面，用兵也不排斥詭道。程昱一說，何白立時明悟過來。向程昱拜道：「今日之戰，就拜託程公了。」

程昱見何白明悟接受能力之快，倒也感到驚訝。但卻面不改色，點頭撫須不語。何白轉頭見是儀等人面色茫然，不由笑道：「程公手段老辣，欲以最小的代價，搏取最大的勝利。與《孫子》軍爭篇中的『難知如陰，動如雷震』之道甚合。我等雖飽讀兵書，但在實際運用上面，卻不如程公多矣，當多向程公討教才是。」

又對是儀說道：「子羽之謀，符合正道，但是卻要在兵力倍於敵軍之時，方可使用。在兵力過少，或者相差不多時，當以奇計勝之。不然以寡敵多，還以正道，只會平白的損傷兵力，不能持續做戰也。」

崔巨業與參軍逢紀、郭圖，大將蔣奇、韓莒子、呂威璜、趙叡等將，出兵兩萬，於卯時出兵，在辰時直抵何軍寨前三裡外布陣。

崔巨業不見何白出兵迎戰，頓時得意洋洋的笑道：「何白小兒也知吾的威名，聞吾領兵前來，居然不敢一戰。來人，前去何營立下戰書，如若不敢交戰，便速速歸降。不然打破其營，盡誅其軍也。」

使者前往之後，不久便就返回，向崔巨業拜道：「報，敵將何白言說，將軍未能提前立下戰書，而且進軍太快，其軍昨日勞累，起身較晚，尚且來不盡做飯飽餐，腹內空空，不能作戰。還請稍等些許時候，容何軍造飯吃食。」

崔巨業一怔，看何營之中果見飲煙裊裊，好像何白所說有理。因為相互沒有提前立下戰書，規定時間，所以何軍並沒有提前吃食備戰。又因昨日方到，行軍勞累，所以起身不免的遲了一點，直至辰時才開始造飯。

崔巨業轉視諸人笑道：「我軍立功心切，進軍太快也是一件壞事啊。」

郭圖搖頭晃腦的笑道：「何白小兒倒也膽大，居然敢與我軍野戰。需知我軍挾勝而來，士氣正盛，必可一戰破敵。只是若容何軍飽食之後，那就更有氣力遁逃了，這可實在不是一件好事啊。不如我軍也不等何軍吃食了，直接揮兵攻寨如何？」

逢紀撫掌笑道：「妙妙，公則此策卻有攻敵不備之功效，巨業可作速派軍攻之。」

崔巨業轉頭四顧，對校尉趙叡說道：「趙校尉，令你率本部五千步卒先行掃除鹿砦、拒馬等障礙，為我軍開路，並試探何營的守御力？如何？」

「喏。末將領命。」趙叡拱手應道，當即出列望本陣而走。

趙叡出自趙國趙氏，也是世家名族出身，深得袁紹看重。部下雖是五千新卒，但其中卻有趙氏的兩百族兵幫助指揮，加上各種兵器盔甲齊全，戰力不弱。

趙叡號令五千兵卒從大軍之中湧出，先令兩千步卒分左右兩部，破除何營前寬達兩百步的的各種防禦鹿砦、拒馬，並填埋各種大小的陷坑，平整戰場。再令兩千強弩手緊隨其後，向何營發射弩矢，護衛填埋的步卒。自領一千戟矛手於何營寨門之前布陣，防備何軍的騎卒突出截殺。

一時之間，何營之中矢如雨下，何軍將士們幾乎不敢冒頭，更別說出擊了。只能以盾牌、厚木板防備，就連上箭樓反擊也都不敢。看得崔巨業等人哈哈大笑不止。

當初冀州為了防備黃巾、黑山，朝庭曾調來大黃弩三千、強弩三萬。韓馥到后，令潘鳳、程渙、趙浮、李歷等將統之，迫使袁紹對冀州垂涎三尺，也不敢輕舉妄動。如今強弩多被袁紹一軍所得，並分給各軍使用，果然犀利無比。無論是公孫瓚軍、還是何白一軍，都對強弩毫無抗手。

「縮頭，縮頭，不要東張西望的。有大盾防護，不胡亂動彈，敵軍強弩根本射你不到。有力氣張望，還不如多留一些氣力準備廝殺。」

青州兵輔兵有被流矢射中的，頓時厲聲慘叫起來，但是不久就被青州戰兵擊暈，令人拖走治傷。四處有不少老練的戰兵安撫，青州兵人心雖慌，但卻不亂。

在營內被強弩壓制不能冒頭的張飛卻氣得暴跳如雷，披起重甲，提起蛇矛，就欲領兵出寨衝突。關羽急忙拉住張飛，拜問道：「我軍被如此壓制，這對士氣的打擊太大。不知主公可有何妙策破之。」

何白摸了摸鼻子后笑道：「六石強弩雖然強勁，但也擊破不了我軍的盾牌。隱伏只是暫時的，稍安勿躁。待其軍進入百步之內時，便是我軍單臂弩、強弓反擊之時。等著吧，再說了，仲德公與王方所部三千騎方從后寨轉出不久，等他們繞道敵軍背後時，我軍再發威不遲。管統、劉詢，令你二部攜弩進入壕溝準備，陸平、余化，令你二部於營中攜弓箭準備。」

從何營兩百步外開始破除鹿角，一直到七十步內，也不見何軍的反擊。趙叡不禁對已軍強弩的威懾力十分滿意，還以為何軍早已喪膽，頓時得意洋洋的領兵緩步而進，對於防備之事沒作半點的準備。

正想著再接再勵，一舉將餘下的鹿角破除之時。突然一聲尖銳的鐵哨聲響起，何營寨前的壕溝之中，突然冒出了無數的人頭，人人一把三石的單臂弩，向趙叡所部左右兩翼的袁軍精卻瞄準。

趙叡所部一時沒有發現壕溝中的人頭，又一聲尖銳的鐵哨響起，瞬間千弩齊發，弩矢如飛蝗般向袁軍撲來。天空中更有無數的箭矢如烏雲蓋日，瞬間在空中化作一陣暴雨，向正中的一千戟矛手射來。

正騎在戰馬上耀武揚威的趙叡大駭，慌忙跳下馬來以馬身擋矢。只是趙叡所部的兵卒們卻毫無辦法了，趙叡所部多是新卒，因為已軍的弩強，又多長矛大戟，刀盾手的數量並不多。而且此戰開始並沒有做好攻營的準備，一應的防禦事物更不充分。此時只能全都面色煞白的望向迎面撲來的奪命箭矢。

「啊啊啊……」

一聲聲的慘叫震天響起，一簇簇的血花開滿大地，只是一波次的齊射，就令趙叡所部倒地上千人。趙叡奮力推開倒斃的戰馬，翻身而起，驚恐的叫道：「還發什麼呆，撤軍，撒軍……」

話音剛落，又一聲鐵哨吹響，天空中再次有無數的矢箭呼嘯而來。趙叡也是滿面死灰的望著箭矢，沒有馬匹，雙腿哪有箭矢的速度快捷。

「家主快走。」趙叡未死的十數名族衛慌忙將其拉住，簇擁著他轉身就逃，一路用刀劍背脊為其阻擋箭矢的攢射，

「嗖嗖嗖……」

利矢呼嘯著落下，趙叡立時聽到背後的數聲悶哼，與撲倒之聲。頓知這是族衛們中箭受傷、死亡的呼聲，心中不禁大痛，也不知此戰過後，已軍還有多少人存活？族衛還有多少人存活？

趙叡一軍的將士們也跟著一起轉身亡命而逃，但何軍的弩箭卻如影隨形，一直望著趙叡一軍的背影射來。等趙叡一軍逃出一百五十步后，死亡的打擊才告停止。

此時趙叡才凄慘的發現，已軍已不足兩千人了，更有千餘人還留在死亡地帶不斷的慘叫嘶鳴著。求救之聲不絕於耳，聲聲都令趙叡心如刀割。

緊隨其後準備強行攻營的蔣奇，匆匆前來救援趙叡，卻並不見何軍乘機出營廝殺，只得護著趙叡殘軍向後退卻。趙叡有氣無力的向崔巨業拜道：「我軍戰敗，末將特來請罪。」

崔巨業氣得滿面通紅，僅僅只是一個破除鹿角，掃平障礙，趙叡就幾乎令大軍全軍覆沒，如此無用之將，要來何用。正欲號令將之斬首，卻無意中見到一臉玩味的郭圖、逢紀二人。

崔巨業頓時醒悟過來，已軍的主將乃是麹義，自已才是副將而已。趙叡雖敗，但以趙國趙氏之名，袁紹也未必肯殺，自已就更不可能了。而且此戰之權還是自已強自逼迫主將麹義得來的，無論是繼續作戰，還是敗退回營，都需趙叡等實際領兵武將出力才行。可不能擅自將趙叡斬殺了事。

崔巨業輕咳一聲，和顏說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此戰是那何白小兒奸詐，非戰之罪也。主公處自有我去幫你分說，趙校尉不必如此在意。」

「多謝崔副將。」趙叡拱手表示謝意，向一旁退去。

崔巨業轉頭問道：「我軍今日是為野戰而來，攻守之物準備不足，不知諸位以為，現在是戰是退？」

逢紀撫須說道：「若退，失了三千餘人，卻不曾斬得一級，只怕回去不好交待啊……」

郭圖也皺眉說道：「可是不退，不怕中了何白小兒的慢敵之策么？」

崔巨業想了想后，憤然的捶股叫道：「再等半個時辰，何白小兒依然不出的話，我軍就退軍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