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陣前請教
兩日後,何白與公孫瓚領兵來到東武城西面二十裡外紮下營盤。斥侯回報,觀袁軍旗幟,麹義部已增至兩萬人。而且安平信都方向還不斷的有軍隊匯合,似乎是高幹、審配所部的敗兵。
麹義將大軍分成兩部,缺少士氣的駐守城內,自領一萬大軍駐紮城北三裡外,與東武城作掎角之狀。觀其營寨,雖是匆匆立下,但防禦力卻也不差。
是儀、呂虔等參謀人員按斥侯所報,於主帳之中立下了一個巨大的東武城附近地圖,這令公孫軍將領嘆為觀之。青州軍行事就是有榜有眼,簡單的一副戰場形勢圖都做得如此的細緻。看來公孫瓚軍之前卻是太過粗糙了。
是儀拜道:「袁軍三路齊敗,士氣正衰。東武城雖堅,但麹義部營寨卻易攻打。主公,公孫將軍,我以為,可乘勝主攻麹義部營寨,東武城只需派遣少許的兵馬看守,就可令東武城兵不敢出援。我方大軍分東、西、北三面齊攻,無需兩日就可破敵。唯一能戰的麹義部既敗,東武城敵也將不戰自潰矣。」
何白問道:「東武城守兵是以誰人為主?」
呂虔一翻情報,拜道:「崔巨業大敗,城中已不見他的將旗,有新的將旗高氏,應當是新至的高幹了。」
何白說道:「高幹雖然有些能力,但也多憑與袁紹之親,才得到一軍主將之職。不過高幹的參軍審配卻是一個難纏的傢伙,有審配相助其守城,這東武城守兵的士氣雖低,卻也不能大意。」又轉問公孫瓚道:「不知兄長如何考慮戰事?」
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的公孫瓚也點頭道:「與袁軍對戰,的確不能大意,不然定會吃虧。我軍士氣尚未回復,袁軍也屬新敗。此兩相警惕畏懼也。天明也曾說過,此戰以我部所據有的郡縣佔優,宜緩戰不宜速戰。目前田楷已去四處平叛去了,單經也還在前來的路上。這東武城之戰,就拖著好了。且看誰耐不住主動求戰。」
第二日一早,何白想親眼見見被公孫瓚所畏懼的袁氏悍將麹義。因為聽間諜回報,麹義在袁軍之中並不受歡迎,如有可能,何白還想著拉攏勸降的念頭。因此,何白領了二十騎,由關羽、張飛侍從,向麹義大營而去。
麹義在大營之中聞報青州何白來訪,希望能與自已在營前會談一番。麹義不由大吃一驚,思及自已與何白從無交集之處,怎得兩軍交戰之際,會輕身前來會談?
麹義思慮許久也不得要解,更沒想過派兵突襲何白。一是麹義為人不屑為之,有信心在正面交戰中把何白擊敗。二是何白既然敢來,如何沒有防護手段。於是麹義也只領了數十騎部曲出營,來會何白。
不多時,何白就望見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武將,乘著一匹紅色黑鬃的西涼大馬,與數十名扈從出營了。舉目望去,其人身高七尺過半,與何白差不多的身高。國字臉,面容粗獷,一雙細長目,鼻樑挺直有節,一張厚實的闊口緊閉不言,根根鋼須倒豎,模樣嚴肅。身披玄色的鱗甲,並沒有帶頭盔。
就在何白打量麹義之時,一路奔來的麹義也一直打量著何白,不由對何白的年青而感震驚。自已四十餘歲了,才一戰成名。而何白才二十餘歲,就已經天下聞名。這人的際遇相差也太遠了些。
雙方在二十丈外停住,何白含笑拱手道:「零陵郡營道人何白何天明,見過麹將軍。」
麹義也拱手拜道:「平原郡厭次人麹義麹仲宣,見過何使君。不知何使君喚某前來,有何要事商談?某向來口拙,只恐與何使君談不了什麼。」
何白笑道:「有口皆能談,不能談者,不過是話不投機,或者是沒有談到自已所擅長的事罷了。」
麹義默然不語,只是獃獃看著何白,何白尷尬一笑,只得說道:「近聞袁車騎有令,擒殺何白者,封萬戶侯,賜錢萬金,並永鎮青州。能得袁車騎的如此重視,讓我深表容幸。然而袁軍將士之中大多庸碌難言,不是有勇無謀,便是有謀無勇,絕難對我產生危害。想來能得此賞的,必是麹將軍無疑了。」
麹義面有得色,認為何白所說不差。只是何白遲遲不入正題,卻讓麹義十分不耐,於是開口又問道:「不知何使君喚我前來,究竟有何要事?」
何白見麹義不耐,這才言語簡煉,正式說道:「何白自領青州刺史以來,州內三百萬人皆望著我如何施政,然我年青識淺,半年多來,每每都感到有些力不從心。難以讓青州三百萬百姓安居樂業,免受饑寒之苦。我欲求擅長治政之才相助於我,但四處不可求得。近聞袁車騎之令,不免有些好奇,若麹將軍日後得掌青州事,又該如何的治政?」
「麹將軍乃是平原國人,想必對如何治理好家鄉,有著極多的想法與見解。還望麹將軍不吝賜教,我若能以麹將軍之法治理青州,但有成效,麹將軍在接手時,想必也會就駕輕熟,不至因為改弦更張,而使百姓無所適從。若有不適民情之處,也可再向麹將軍請教更改,勿使治政成為害民之法。麹將軍,拜託了。」
麹義不由一愣,從來沒有想過,世上還會有人向敵軍大將求教治政之法的。不思如何戰勝敵軍,反向敵軍大將名為請教,實為托求,還不是為私事托求,這何白確也古怪。
麹義手撫倒須,陷入沉思之中。雖然自已有意青州刺史之位,只是好像還從來沒有想過要如何的去治理青州。難道到時也要像何白一般向他人請教?或者是全權委任他人?可如此一來,那不是權柄予人,這跟做不做青州刺史有什麼差別。
麹義思索了好一陣,似乎都沒有什麼頭緒。卻見何白笑盈盈的一臉肯求請教之色,不由問道:「某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說起。卻不知何使君此時又是如何治政的?但請說來聽聽,某可以從中指點錯漏,好讓何使君改過。」
何白於是朝麹義拜了一拜,說道:「我的施政理念,是以陰陽五行之道為基,仁愛寬恕為骨,嚴防監察胥吏為要,以百姓共同富足為最終目標。」接著,何白沖著麹義侃侃而談,細說青州近年來的政策變化。
雖然何白自信後世的政治先進,但在一千八百年前,未必樣樣適合。也許水土不服的會有很多,但張昭等吏員因為身份原因,有時不能直面指出其中的不適之政,但是麹義這類對敵的旁人倒是可以專察漏洞。
其實何白更想向沮授、田豐這等專才請教,只是他們鬼精鬼精的,未必會說真話。搞不好還會被他們反學了去,幫助袁紹治政去了。反倒是麹義這種不受信任之人,就算自已與他細說,袁紹也不會認真傾聽,更不會委派他去治政。說了也是白說,而且,指不定會有反間之效。
一直過了許久,何白所期盼的出現了。崔巨業因為繹幕之敗后,被麹義強行奪了兵權,禁止參與軍議。參軍逢紀與郭圖也做壁上觀,就差沒有落井下石了。崔巨業身為待罪之身,還沒有接到袁紹處制的命令,因此尚算自由的。
這日崔巨業登上東武城城牆,一邊散心,一邊遠眺,思想著在沒有外人幫腔的情況下,要如何說服往昔的密友袁紹輕罰饒恕自已。無意中轉到北城,卻見到麹義大營前方里許之外,有兩伙人在靜靜地對峙著,不像都是已軍的人馬。
而為首的兩人,不見交戰,卻越走越近,最後更下馬肩並肩的站到一處。親密之意,不像初見,反倒像是多年未見的密友,此時聚在一起共述衷情。
「崔通。」因為距離太遠,任崔巨業如何眺望,也分辨不清那兩人是誰。只是隱隱的感覺到,那兩人之事必與自已如何脫罪,有著莫大的關係。於是大聲叫道:「你速速出城,看看那兩人是誰。」
一直緊緊跟隨家主,深恐家主一時想不開,跳城自盡,以全顏面的崔通,不禁一怔,看了一眼城外后說道:「沒什麼好看的,想來是敵軍給麹中郎將下戰書,準備明日的作戰時間與地點吧。」
崔巨業大怒,惡狠狠的叫道:「怎麼?家主待罪,你這賤奴也敢不聽家主的命令了,是嗎?」
崔通心內一寒,連忙驚慌的跪下拜道:「不敢不敢,奴這就去,這就去。」說完,連滾帶趴的逃下了城牆。又千求萬求,這才求得守城兵開城,讓他出城哨探。
崔巨業在城頭上,看著崔通一步一步向著目標行去,深恐目標就此分離了。誰知目標不但沒有分離,反而又坐下來更加歡快的暢談了。崔巨業隱隱露出喜色,已然猜到了那兩人是誰了,只是不敢肯定罷了。
一刻時后,崔巨業終於看到崔通探察完畢,向著城內飛奔回來。而崔通的舉動,卻引起了那兩方人的注意,有了分離之意。
崔通進城之後,崔巨業慌不急的抓住他問道:「可是麹義那賊子與青州的何白?」
崔通一口氣沒跟上來,差點沒被憋死。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才在崔巨業惱怒的目光中說道:「是麹中郎將,但另一人,奴不認識。不過觀其風姿年紀,與扈從們的威勢,當是青州何白無疑。」
崔巨業一把推開崔通,一時間得意的大笑起來,「天不絕我,天不絕我。麹義狗賊,看我崔巨業怎生的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