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最後一次
「傷亡慘重啊。」何白嘆道。
敵軍主攻西南、西北兩面，輔攻東南、東北兩面，因此西、北兩面的傷亡要更多一些。而且敵軍連番的進攻，不但自已疲累不堪，就是何軍將士的體力也到達極限了。
何白下得望樓，親自去檢查士兵們的身體狀況。只見後備戰兵們的雙臂大都輕顫不已，握不住東西，顯然是用力過猛之像。三百強弩手，特別是那兩百專門上弦射手的手指，大都皮開肉綻，手掌血肉模糊。
李移子所部的一些新兵們，此時正抬著飯筐，給第一線的各個士卒發放飯食。然而他們大多吃著吃著就倒地不起，卻是累極了，想要利用敵軍進攻準備前的時間好生的休息一下，睡上一小覺。
一路行來，何白看得眼睛發酸，一時間淚留滿面。如果不是昨夜關羽、張飛的突然反叛，打了已軍一個措手不及。使已軍的士氣大衰，接著又是兩萬敵軍的連番進攻。不然的話，已軍就算是在野戰之中強行擊破兩萬敵軍，也不會有如此之多的損傷。
關羽、張飛，還有劉備，全都該死。
渾身血跡，如從血海之中鑽出的趙雲、成齊、陸平、李移子四將，此時來到了何白面前。見到何白默默留淚，不由感動的勸道：「主公，將士們雖然折損嚴重，但敵軍也不好過。我軍以一換十，無論怎樣來說，都是極划算的。」
「划算嗎？我軍五千五百人傷亡了三千人，幽州兵六千人，傷亡了四千四百人。而敵軍明著是傷亡了九千人，但這九千人卻都是平原國人，原本是屬於青州治下的平原國人，哪裡算是敵人了？」何白憤恨的說道：
「原本此戰是不應該打的。但是卻因我的一念之仁，沒有提前誅殺劉備、關羽、張飛三人，沒有提前誅殺平原國中的諸家列侯；方才使得這上萬的大好男兒，平白無故的在此自相慘殺，最終死於黃河之畔，成為無定之骨。」
「曾經，我聽聞過一句話，『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如今正是因我的一念之仁，顧及到數十家列侯的感受，不料卻讓平原國上萬家齊聲痛哭，此何其悲也。也許平叛之後，還會有更多的人家哀哭。皆是我只顧及到小仁，而不顧大仁的惡果啊。」
成齊也恨恨的叫道：「都怪關羽、張飛兩個狗賊，主公待他們如此之好，恩若兄弟，情同手足，更將兩個族妹嫁之。他們居然會為了一個劉備，就背叛了主公，真氣煞我也。他日我定取此二賊的項上人頭，以祭我軍將士之英靈。」
何白暗自點頭，不錯，縱然自已再喜歡劉、關、張桃園兄弟三人，但為了天下百姓之故，終還是要下些狠心才行。不然真的要拖上十年二十年還未統一，只會是兵連禍結，對天下萬民沒有毫無益處。
陸平搖搖頭，拜道：「主公平日里是太過仁慈了，有時王道也需霸道相佐。單純的王道，只會讓人輕賤了主公，不記主公之好，只記主公之惡。主公欲棄漢室，自建新朝，然平原諸列侯皆漢室死忠之臣。主公顧及到他們，自然是對青州的百姓大害了。因此，凡漢室之勢力，主公皆不能大意才是。不然……」
何白這才有所警醒，這是不玩遊戲，而是現實。漢朝四百年的威望深入天下人心，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輕鬆取代的。縱然自已打著為國為民的旗幟，然在天下人的心中，依然是篡逆之賊。
漢室的既得利益者諸列侯世豪，包括麾下的各級文武官員，甚到是青州的普通百姓，其實真正心向自已的並沒有一、兩成人口。就是那一、兩成的人口，也是抱著投機的心思，並不是真的忠心耿耿。
此次平原之亂，範圍廣達一國，人員多達三萬，所牽連人口不下二十萬。未必之前就沒有半點的風聲傳出，只是知曉的人雖然沒有參予進去，卻也沒有來稟告自已，只是坐看自已的生死罷了。
自已若死，則重新覓主。自已不死，則繼續投機。如果自已轉變態度，由仁成暴，說不定將提前於董卓勢敗矣。
而歷史中，董卓失敗的本質，不是他的殘暴，而是董卓集團pk四百年大漢王朝的代表袁紹，所以他失敗了。官渡之戰不是袁紹的無能，而是他pk四百年大漢王朝的代表曹操，所以他失敗了。而赤壁之戰也是曹操集團pk四百年大漢王朝的代表孫權、劉備、荀彧，所以曹操也失敗了。
特別是赤壁之戰，孫劉聯盟之所以能夠勝利，中原漢室勢力出了很大力。明著是軍事勝利，本質上還是漢室勢力發力的結果；這些心向漢室的世家大族如荀彧，和宗親力量如伏完，擔心曹操統一會威脅到漢室皇權。所以才對曹操的赤壁之戰消極、拖後腿，令之前無往不利的神武曹操頓時成了二傻子。
曹**死荀彧、荀攸並非無因，也不是他要自毀智囊。包括漢中之戰的楊修，殺得也不是真的無辜。而曹操也在赤壁之後，採取了安內取代攘外的政策，對外幾乎沒有多少開拓，安內更成為曹操后十年統治的重點。
如今的青州並沒有如歷史中那般經歷大亂，漢室的勢力還龐大無比。隨便一弄就有三萬大軍，看來自已想要取代漢室之路，還真的是任道而重遠啊。
難道要自已全面採用後世我軍鬥地主富農的土改政策？真逼急了，這大殺器也不是不能一用。哼，先辦起報紙來，掌控住這個時代的喉舌後再說，讓全青州逐漸識字的百姓們，全面接受了自已的理念再說。
趙雲在何白三人好一陣發泄之後，這才拜道：「主公，敵軍如今又來，將士們早已疲累不堪，該如何應對才是？」
何白冷哼一聲，說道：「敵軍傷亡近半，軍心已沮，精神也快要臨近崩潰，正是我軍反擊之時。先擊潰了這近萬平原叛軍，看曹操剩餘的五千精兵又能奈我何。子龍，尚能戰否？」
趙雲立即昂揚應道：「主公放心，雲尚有七成氣力，足夠為主公所用。」
「好。」何白贊道：「傳令已經休息了三個時辰的西涼鐵騎、幽州輕騎準備出戰。成齊、陸平、李移子領兵留營堅守休整，見機行事，準備最後的決戰。」
「喏。末將領命。」
……
「何天明還真是堅韌啊。」曹操不斷在手中敲打著馬鞭笑道，「不過再是堅韌，想來也該到了極點吧。傳令，張頜、高覽、朱靈、夏侯敦四將，繼續驅使平原兵進攻何營。此番進攻過後，吾允許他們可以退軍休整了。」
一旁的劉備聽得面容一抽，這曹操用兵之狠辣，為自已生平所僅見，都傷亡過半了還要再攻一次。看著死於督戰隊手中的上千具死屍，劉備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看來何白所暗指的禍亂天下、殘害百姓之賊，就是曹操這般視兵卒性命如草芥之人了。這種人一多，的確有可能令天下百姓大幅減少，何白的華夏滅絕之憂或許不差。只是經此一戰後，自已難道還有退回之路么？
看著平原諸家列侯面色蒼白，立於曹操的身後一語不發，劉備就覺萬分痛快。起初諸家列侯以自已也是劉氏宗親，又是平原縣令，於是推舉自已成為平原義軍的主帥，討伐叛逆、不臣漢室的何白。
劉備於暗中迅疾奪得平原一國，正得意萬狀，準備偷襲修縣時。不料曹操一來，諸列侯立即就轉變了陣營，全都跑去緊抱袁軍大將曹操的臭腳去了。更提議邀請曹操入主青州，成為新的青州刺史。
如今好了，曹操不但強行逼迫諸列侯多次揮兵攻打何軍營寨，更將諸列侯聚於中軍，強行奪去了他們的兵權，委之以自已的親將，不令他們有擅自潰退之機。而反對者，劉備望了望一旁的幾具死屍，他們就是下場。
經此一役后，想來平原諸列侯的勢力也將大衰，不復為患了。這曹操倒是好手段，既要借雞生蛋，又要借刀殺人。看來是把青州完全視做盤中之餐了。可憐自已的目標只是平原一國罷了，卻比曹操的眼界窄多了。
隨著戰鼓的又一次敲響，西南督軍的夏侯敦厲聲喝道：「起來，起來，準備進攻，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莫要讓我對你們行軍法。進攻不一定會死，行軍法一定會死，相信你們會有所決擇。起來……」
面對夏侯敦所率近千人的督戰軍明晃晃的刀槍逼迫，西南方向的平原亂軍只能掙扎著爬起，拖動已變得沉重無比的刀槍。原本有六千大軍的西南亂軍，此時已不足三千人了。光是死在夏侯敦手中的，就不下六百人之多。
他們也曾想過反抗，但首先跳出提出異議的已經成為死屍的一員。各家家主早被軟禁起來，沒人能夠憐憫他們，唯有繼續向前，不是死在進攻的路上，就是死在督戰軍的刀下。
最後一次，希望真的是最後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