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義與不義
回營后,何白令人清點龍湊城外之戰的戰損:
武鬥血騎一千騎,陣亡三百零六騎,傷四百三十五騎,尚存二百五十九騎。傷亡率達七成半。
西涼鐵騎一千騎,陣亡一百六十八騎,傷二百七十五騎,尚存五百五十七騎。傷亡率達四成半。
戰兵步卒一千五百二十二人,陣亡三百一十八人,傷七百六十三人,尚存四百四十一人。傷亡率達七成。
輔兵一千八百七十五人,陣亡五百六十六人,傷六百三十五人,尚存二百七十四人。傷亡率達六成四。大約還有四百人左右隨之而叛逃,就達八成四的折損率,最為慘重。
范方三千騎,陣亡二千七百九十二騎,尚存二百零八騎,已近全軍覆沒。
龍湊守兵三千人,兩戰陣亡一千一百四十五人,傷八百一十八人,尚存一千零三十七人。傷亡率也達六成半多,若非已軍在前堅持,李移子部早就崩潰了。不過經此一戰後,李移子部到也可以成為正兵使用了。
此戰十分之慘烈,幸好已軍最終戰勝了,受傷的士兵們也能得到良好的救治。雖然有可能有重傷員不保的,但不會超過百人,大部都能夠治好。只要傷好就是一名堅強的敢戰之士。
也幸好是得勝了,如果是戰敗,傷兵落入到曹軍的手中,以曹操的品性,不是被陣斬,就是戰後坑殺。這是他們的幸運,同樣也是何白的幸運。因此此戰只需單純的統計陣亡數,只有一千三百五十八人,大約兩成半左右。何軍可謂大勝。
經此一戰後,何軍堅韌不撥,無畏傷亡,宛如泰山一般穩重的不動軍魂,總算是立了起來,
再次清點今日的戰果:
隨曹操出戰的三千袁軍精兵,朱靈部臨陣歸降,無損。高覽所部士氣大沮,不戰而降。但攻龍湊城時陣亡五十七人,折損不到一成。張頜所部兩戰陣亡四百三十七人,傷二百五十四人,三百一十九人投降。共計歸降二千三百八十二人,折損率不過兩成半。可見袁軍士卒的戰意太差了,難怪在歷史中不敵曹軍。
曹軍曹操中軍除二百四十六人投降,百騎逃走,余者全滅。夏侯敦部除三百七十一人潰逃不見蹤影外,全滅,折損率近六成半。真不愧是何軍的勁敵。
平原亂軍一萬八千人,除跟隨朱靈、高覽投降的三千八百七十五人外,光是死屍就達萬具之多。只有四千餘人潰逃,其中就有將近三千傷卒。不過何軍沒空理會他們,等休整一番之後再說。
粗粗清點完畢,大約傍晚六點鐘左右,趙雲方才怏怏而歸,稟告道:「敵將奸滑,被他逃了。」
何白搖頭笑道:「張頜此人雖然勇武能戰,但多以智略為傲,雖勇無膽,又愛惜性命,逃了也就逃了吧。子龍且下去休息一番,如果尋到曹操蹤跡,還需你為我擒殺呢。」
「喏。」
趙雲退下后不久,立即有血騎回報,曹操、劉備已逃,但在西面二十餘裡外尋到了敵軍斷後軍關羽的消息。
何白立即準備喚來西涼鐵騎支援,但是話未出口,不由怔住了。王方被關羽所殺,西涼鐵騎前往支援,必要圍殺關羽不可。然而,真的要殺關羽么?
……
眼見曾與徐州陶謙的丹陽精兵大戰數場,每每都能取勝的張頜部大戟手,這才堅持不到一盞茶時間,就被何軍的鐵騎所擊破。曹操不禁面容抽動,已軍中軍能擋得住何軍鐵騎的衝鋒么?
夏侯淵嘆拜道:「主公,我軍敗了,退軍吧。」
曹操大怒,叫道:「我可與高伯安退至龍湊城堅守,待到何軍攻城失利,我亦可反敗為勝。」
曹洪、樂進齊齊拜道:「主公,龍湊城小,如何可以堅守?眼見天下大亂,非一戰兩戰就可以決定天下的勝負。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故只計較一時的得失。」
曹操猛醒,展顏笑道:「不錯,你們說得很對,吾卻一時被蒙住了心智。」
此時曹休、夏侯廉二人護著夏侯敦匆匆逃歸,曹操看見夏侯敦左目緊閉,不斷有血線流下,面容蒼白,頓時大驚,急喚道:「元讓,如何了。」
夏侯敦撫眼悶哼一聲,忍痛道:「被一賊子暗算了,孟德,我軍戰敗,當退了。」
曹操應道:「吾正有此意,引軍緩緩而退。」
夏侯廉急拜道:「主公,敵軍騎卒良多,我軍緩緩而退只會遭敵追殺,主公當引諸將乘騎先退,步卒由我率領吸引敵軍。」
曹操遲疑了一下,方才嘆道:「又一次幾盡全軍覆沒,下次,下次我曹操必不會這般了。」轉身看了一眼面露哀求之色的平原諸列侯士豪,曹操揮手道:「爾等一起吧。」眾人立即千恩萬謝,似乎忘記了之前曹操的兇惡來。
曹操又轉向劉備道:「玄德你呢?」
劉備暗嘆一聲,如此周密的布置都殺不死何白,看來何白果有大氣運庇護。難道中原真無自已的立足之地?非要去西南的益州不可?按何白所夢中奇言,益州之勢可是最先被滅啊。自已去了能自立幾年?
劉備微微一笑,道:「平原之事已不可為之,吾正要前往拜見袁將軍。」
曹操笑道:「如此甚好,玄德今日助我,雖事不能成,但我亦感激不盡。面見本初之後,我必為玄德求來一郡之地牧守之,以報汝今日之恩。」
劉備拱手拜謝,轉身去尋關羽、張飛。張飛有氣無力應聲,關羽則去整頓麾下的四百青州兵。劉備不樂的說道:「雲長,他們亦是青州人氏,有家小在此,如何肯隨我等遠離。」
關羽悶悶的說道:「他們義氣深重,因慕我為人,方行反叛背逆之事,我怎能棄之。」
劉備嘆道:「我不是不知他們義氣,只是曹孟德要輕騎撤離,我等卻率步卒同行,豈不是大大拖累了行程。」
關羽呆立片刻,才說道:「大哥三弟可與曹操先行,我領步卒為大哥斷後。」
劉備暗嘆一聲,默道:自已雖以往昔的兄弟義氣強迫雲長、翼德助已作亂,但現在看來,雲長、翼德之心終被何白勾去了許多。特別是雲長,與我之間已有一道不淺的溝塹隔閡了。渾無早先那般心無他念,不分彼此。
看來自已的決斷並不差,再過上數月半載時間,二弟三弟就不復我獨有了。行叛逆之事雖然有辱名聲,但何白野心勃勃,世人皆知。然我以漢室為念,叛之有理。而且如此一來,二弟三弟也將遭何白深恨,勢必不會再度和睦了。
「好,二弟小心一些,今日之叛,只恐何白不會輕易放過我等。若事不可為,還請二弟愛惜自已,單騎先退。」
關羽一怔,心中也是感嘆不已。昔日的桃園之誓尚且在耳,但兄弟三人之心,卻已然有了隔閡。到底是誰是誰非?
「念劉備、關羽、張飛,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
難道在何使君麾下就不是「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了?」非要反叛仁義愛民的何使君,自已去拼搏奮鬥,爭搶地盤就是為國為民了?大哥的心思我終不懂。
也許……何使君隱約所說的,大哥一直有光武之志的帝王野心,此言非虛。可如今天下雖亂,但漢室未滅,大哥就早早生出光武之志,這又豈是忠臣所為?
大哥斥責何使君有代漢自立之心,是國之逆臣。此言我不反對,何使君也不反對。然何使君生出逆心光明正大,乃是為了國家,為了萬民,為了整個天下飽受皇帝、大臣、士豪塗毒的億萬生靈的幸福。而且目前已逐漸將之變成了現實。只看北海國的百姓,現今不是如生活在盛世之中?如果天下是由何使君這等人來治理,縱是叛逆也可接受。
然而大哥呢?到底是為國焉,還是為民焉?還是只為劉姓漢室,亦或只是為了自已?
「大哥放心,我自省得。」關羽淡然的應道。
劉備、張飛匆匆與曹操撤離,夏侯廉領了曹軍中軍向西南方向而去,大量吸引了何軍的注意力。關羽看看方向,領兵一路向正西的廣川而去。不久,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青州兵雖投在何白麾下不到一年時間,但是何白極為重視兵卒的越野奔行能力。在伙食一日三餐,比從前多出一餐的保證下,還有大量魚肉,少量豬肉的供應,因此青州兵的體能大為增強,人人都壯了一圈兩圈。
若是輕裝只攜個人武器、三日之糧的五千人行軍,可以達到日行一百五十里的地步。負重百斤的話,一日也可達八十里的地步。為了保證體力應對萬一,何白規定輕裝每日行軍一百二十里,重裝六十里,如在敵占區則行動減半的方式。
關羽領兵撤退,行動要速,因此不過一個時辰,就奔行了三十餘里距離。這才準備休息,埋鍋造飯。關羽坐於一塊荒野孤石上,看著眼前忙碌的三百來個士卒沉吟不語。
張飛待兵刻薄寡恩,因此反叛時並無多少兵馬相隨。如果沒有夏侯淵相助,絕難對何軍造成巨大的傷亡。關羽愛兵如子,士卒多附,因此反叛時有近半人相隨。
不過關羽也知,士卒們是一時頭腦衝動,為義相隨。如今大敗,已有不少人半途逃歸。而且自已身無餘財,根本不可能給予他們青州同等的待遇,除了少數幾人外,只怕會大部逃歸。
因此,關羽明著是為劉備斷後,其實是為了這些士卒的後路。按何軍軍法,臨陣投敵者,不但除名追殺,更會禍及家人。青州眼見生活日漸安定富足,若因自已之故而遭至不幸,豈非自已之過。
然而關羽的眼神仍自迷茫,口中喃喃自語著:「為大哥的兄弟之義,吾背棄了天下大義。若為天下大義,卻又會背棄與大哥的兄弟之義。大義小義終難兩全,吾始終只是一個不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