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這就是五指山?
這半夜,陳江流陪著九個老和尚在院子里吹夜風,直陪到他們自己都困了,也沒等到一個結論。
「不想了不想了!」二次大師打著哈欠擺擺手,「太困了,貧僧要回去睡了,諸位師弟也該早些回去休息了,明日還要做早課。這小賊……先關在後院籠子里,改日再說吧!」說著,轉身就往自己的禪房走去。
陳江流也早已是困得不行,見自家師父終於肯放他回去睡覺,忙一溜煙兒地小跑了回去。
明天還要干大事呢,不養精蓄銳可是不行的啊!
因心中有事,陳江流這一覺睡得並不怎麼踏實,總是惦記著天有沒有亮。好不容易到了起床洗漱的時間,陳江流故作悠然自得地做完了早課,又特意多吃了兩個饅頭,這才悄悄地尋了個沒人的時候,摸進了後院。
「小猴兒,我這就下山去救你姨姨,祝我成功吧!保佑我別被我師父師叔們發現!」
他現在就去找猴兒說的五指山,去救猴兒的姨姨,然後證明《西遊記》里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天大地大,論文最大!
「說什麼《西遊記》是紀實文學,簡直是胡扯!你要是認為妖精真實存在,歷史上的唐三藏真的收了猴子豬精為徒,那你就去找個妖精出來看看啊!只要你找出個妖精來,你這論文我就給你過!你是個大學生,要認清現實。《堂吉訶德》看過吧?你現在就跟那個堂吉訶德一樣樣的,真當自己是唐僧轉世了?你還不如人家堂吉訶德呢!起碼堂吉訶德最後認清現實了,知道自己不是什麼騎士。你再看看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三歲小孩兒似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寫的是正經的大學論文?知不知道什麼是唯物主義思想?這麼多年學都白上了!開題報告時候提交的論文大綱多好啊,轉頭答辯上就把論文給換了,有你這麼辦事的嗎!不想畢業就直說,別在這兒顯擺你智商多低!」
畢業論文答辯上,自己那作為教授的父親所說的話,不斷在陳江流的腦海之中回蕩著。當初他選擇出家,就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找到一隻活著的妖精來證明自己的論文並不是胡亂的猜測,感覺自己十多年精心收集資料的努力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從而覺得有些生無可戀。卻沒想到,這一出家,竟發現了一絲轉機。
只要他能夠找到真實的妖精,證明《西遊記》的的確確是紀實文學,他就能夠扭轉《西遊記》的研究方向,從此在文學史上留名。「安史之亂」對於唐代文學的影響有多大,他對於《西遊記》研究上的影響就能夠有多大!
這可是他此生唯一的理想唯一的奮鬥目標唯一活著的理由啊!
元覺寺位於山頂,正門向著正東而開,後門所對便是正西方。陳江流擺弄了一下門上早已生鏽的大鐵鎖,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
踹!
只聽「哐」的一聲,大鐵鎖毫髮無損,但是那不知多少年沒有被動過的小木門,卻是直接被陳江流這一腳,從門框上給踹了下來。
看著那順著後山坡一路滑下去的後門,陳江流頓時愣住了。本來他是想把被鎖鏈圈住的木頭門把手踹掉的,卻沒想到這一腳過去,整個門都掉了!
陳江流不禁心虛地回頭看了看,並沒有人看到他的「惡行」,但前院已然有嘈雜的叫罵聲傳來,想必是方才踹門的聲音太大,已經驚動了師父師叔們。
想到之前師父師叔們對待猴兒的方式,陳江流不禁打了個寒顫,連忙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下跑去。
在路過因被樹木阻攔而沒能繼續向著自由一路狂奔的後門,陳江流緩住腳步,對它拜了一拜。
門兄,對不住了!等師父師叔們過來,再救你脫離苦海吧!
雖說此處是深山老林,但元覺寺所在的山並不高,從東面腿兒著上山也只需要兩個小時便能登頂。只是這後山從沒人走過,雜草叢生蟲類亂爬亂飛,地勢還比較陡,十分難行。
陳江流一路摔跟頭,半走半滾地下了山。跨過一條小溪,便看到一座像極了一碟抹茶和果子的山嶺,綠草如茵坡勢和緩,看上去十分舒服。待陳江流爬上山嶺頂端,便見嶺上有一塊光禿禿的大青石,上面寫著「雙叉嶺」三個大字。
原來這就是猴兒所說的雙叉嶺啊!
還真特么的有雙叉嶺!
陳江流手搭涼棚,向正西方望去,心中某根線不禁抽動了幾下,有種開玩笑鬧著玩兒般的感覺。
這……這就是五指山?
雙叉嶺下,是一大片樹林,枝繁葉茂看不清林中是個什麼狀況。而在那樹林的盡頭,一隻巨大的光禿禿的石頭巴掌遙遙對著陳江流的臉。那石頭巴掌十分的逼真,五指修長比例完美,給人一種「Givemefive」的感覺,引得陳江流一個沒忍住伸出了手掌,向著那傳說中的五指山虛擊了一下。
「耶!」
在《西遊記》中,五指山相當於是如來佛手掌所幻化出來的。如果此地的五指山和《西遊記》中所說的一樣,也是如來佛扣住齊天大聖的一個巴掌,那他陳江流如今也算是跟佛祖擊過掌了唄!
不行不行,這麼遠怎麼算是擊掌呢?待他到得山腳下,把他一隻肉巴掌拍在石頭巴掌上,方才算是真正的和佛祖擊過掌了!
陳江流咧嘴一笑,雙手合十對著如來佛的巴掌化身遙遙一拜。
「佛祖保佑,保佑弟子能夠改變《西遊記》研究的方向。如能夠得償所願,此生願長伴青燈古佛,永不還俗!」
陳江流清早出門,此時日頭已然開始西斜。走了這許久,出門前的那一頓早飯早已消化殆盡了,出門時又怕師父師叔生疑,一口乾糧都沒有帶。此時的陳江流,當真又累又餓,肚子咕嚕嚕地開始抗議起來。
「該吃午飯了啊!」
陳江流揉揉肚子,蹲下來在草叢中扒了兩下,尋出幾棵有些長老了的野菜,權當是充饑了。
雖說從小到大吃慣了素,野菜也時常吃些,但這樣干嚼野菜沒有個調料調味兒,陳江流還是平生頭一次嘗試,只覺得那往日里吃起來十分爽口的野菜,此刻卻像是故意跟他過不去一般,變得又苦又澀。
嘴裡嚼著野菜,陳江流不禁開始懷念起元覺寺中的饅頭燒餅白菜土豆,還有那每天限量三個的小小素丸子。寺中那些老和尚別的本事一般,但在做素菜上還是很拿手的,簡直比小飯店裡的菜肴還要香。
如果他沒有跑出來的話,此時應該正坐在桌子前,慢慢享用那屬於他的素丸子呢!
算了算了!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既然一心要在文學史上留名,啃個野菜算得上什麼!如果有可能,他還想重走唐僧西遊路,跟那些妖魔鬼怪打打交道呢!
胡亂啃了些野菜,陳江流感覺肚子的抗議稍稍平復了一些,便拍了拍手上沾的泥土,繼續向五指山的方向行去。
雙叉嶺上沒有樹木長草,這一路翻嶺行得十分順利,一直到進了雙叉嶺下的樹林,路途重又變得艱難起來。那樹林之中,滿是上百年的大樹,許多樹根冒出泥土,盤根錯節,一個不小心便會摔倒。再加上滿地不知積累了多少年歲的枯枝敗葉、不知為何折斷的橫躺在地上的粗壯樹榦,以及各種小動物的屍骨,走起來當真是一步一坎坷。
還沒走出多遠,陳江流這一身僧袍便被刮蹭得破破爛爛,手上臉上都被樹枝樹葉刮出了幾道血痕,被汗一浸,又疼又癢。偶爾還會有不知名的小蟲子不要命地迎面撲來,為了防止它們鑽進口鼻眼中,陳江流只能用袖子捂住下半張臉,將眼睛眯成一條縫,勉強能夠看清腳下的路。
此時此刻,陳江流十分慶幸自己是個熱愛運動時常健身鍛煉積极參加運動會馬拉松的健壯青年大學生,而不是個只知道啃書的書獃子。否則的話,這深山野林非得把他給走廢了不可。
日頭西斜,天邊很快出現了艷麗的晚霞,而那石頭巴掌仍舊是那麼的遙遠,當真應了那句俗語「望山跑死馬」。回頭看看來路,陳江流發現自己這一下午,還沒走到樹林的中間呢!
看來,今天晚上是要在這野林子里過夜了啊!
只是不知道,這野樹林里會不會有狼蟲虎豹……
陳江流小時候沒少爬樹摘果子,雖說成年之後不好意思再禍害學校里的果樹,但自認為手藝不至於太過生疏,小心點兒的話還是能爬上樹蹲一晚的,好歹捱到天亮再前進。地面上他是萬萬不敢躺的,萬一這地方真有什麼野獸,自己睡熟了被野獸叼跑吃了都不知道。
這麼想著,陳江流便開始留意著附近的樹木,看哪一棵樹比較適合過夜。然而還沒有等到他尋到中意的樹,便先被一聲低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