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2)
戰友忍不住笑起來,說:「哪是董局長下狠心?是學校在教育局領導那裡得到批示,以高中學生學業任務重,硬性規定學生寄宿的。」楊登科說:「還有這樣的事?」戰友說:「怎麼沒有?我的親外甥也在一中讀高中,他家裡困難,沒錢寄宿,學校就找到我姐姐說,不寄宿就轉學到別的學校去,沒法子,我姐姐才從我這裡拿了兩千元錢,交了半期的伙食費。」從的士上下來后,楊登科想起董志良批評自己的那些話,好像董志良是怕影響不好和麻煩楊登科,才讓兒子到學校去寄宿的,當時楊登科還暗暗佩服董志良,原來董少雲寄宿的原因並非如此。楊登科就想,也許董志良早就知道自己在接送他的兒子了,卻故意裝聾作啞,如果學校不讓董少雲他們寄宿,自己恐怕至今你還在履行這份義務呢。回到家裡,聶小菊還等著楊登科。她不讓他脫下身上的衣服,連腳下的鞋子也要他繼續穿著,而以往進屋后他如果不脫鞋不換下家裡的便裝,她肯定是要河東獅吼的。聶小菊叫楊登科在地上站定,她前後左右對他進行反覆打量端詳,不時還要走過去,提提衣肩,抻抻衣腳,扯扯褲腿,像擺弄洋娃娃一樣。還把楊登科扔在沙發上的公文包塞到他腋下,讓他在客廳里來回走了兩趟,對他邁步擺臂的姿勢一次又一次做了糾正,直到楊登科裝模作樣走得讓她完全滿意了,才放了手,說:「這多有領導風度,明天就按著這個步伐和樣子走步得了,保證再也不會有人覺得你像個小幹部小司機了。」折騰了好一陣,準備上床睡覺時,麻煩又來了。原來楊登科剛剛做了頭髮,往床上一睡,這髮型豈不要弄得一塌糊塗?但總不能在地上站一個晚上吧?兩個人琢磨了一會,最後還是聶小菊有辦法,找來一個浴帽,套到了楊登科頭上,並反覆囑咐道:「要特別注意,頭不能亂擺亂扭,保持好平正的姿勢。」按照聶小菊的指導,楊登科平躺到了床上,而且一動不動,像聽話的幼兒園的孩子一樣。然而不知是因為明天要以中層領導的身份在局裡幹部職工面前露面而過於興奮,還是老擔心頭髮弄亂,身子有些不自在,過去一挨枕頭便能豬一樣睡死過去的楊登科怎麼也睡不著了。他殭屍一樣挺了個把小時,只覺背心生疼,四肢發麻,極不好受。又堅持了半個小時,楊登科實在受不了了,才翻身下了床,想活動活動筋骨。在地上徘徊了一陣,聶小菊也醒來了,發現楊登科在床前晃來晃去,就拉亮電燈,問道:「你覺也不睡,發什麼神經?」楊登科枯著一張臉道:「你要我只得平躺,又不能動彈,搞得我全身疼痛,哪裡還睡得著?」聶小菊不免有些急了。晚上沒睡好,明天站在人前沒精打采死氣沉沉的,打扮得再時髦再闊氣又有什麼用?聶小菊實在拿不出什麼好辦法,心想連薩達姆都害怕失眠精神不濟,影響自己在公眾中的光輝形象,不得不藉助藥物幫助睡眠,看來楊登科也得如此了。於是穿衣出門,跑到校醫家門口,把人家從睡意朦朧中敲醒過來,要了兩片安眠藥,回來讓楊登科服下,楊登科這才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見楊登科精神狀態上佳,髮型也保持完好,聶小菊便踏實了。早飯後楊登科正要出門,聶小菊又叫住他,給他遞上一樣東西。那是一隻黑色羊皮公文包。楊登科瞧瞧手上的公文包,然後盯住聶小菊,說:「我又沒出差,拿個這麼高級的包幹什麼?」聶小菊在楊登科的包上拍拍,撈過那垂在包下的一小塊圓形羊皮,答非所問道:「看見沒有?這上面還寫著真皮兩個字呢,絕對的貨真價實。」楊登科說:「這是哪來的?我以前怎麼沒見過?」聶小菊說:「這是那次董少雲他們參加市裡地理知識大獎賽獲重獎時,我作為輔導老師獲得的紀念品,價值三百多元哩。本來我早就想給你了,只是覺得你當時一個小工人,也不配拿這麼高級的公文包,所以一直收著沒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