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3)
楊登科就懂了聶小菊的想法,說:「我現在儘管不是工人了,但董局長做了交代,還得繼續給他開車,拿個公文包,我看沒有這個必要。」聶小菊說:「你還得繼續給董局長開車這沒錯,可你已是堂堂辦公室副主任,這也沒假呀。我跟你說吧,我雖然天天呆在學校里,但你們機關里的大官小員,我還是多少見識過一些的,大凡做了科長副科長,哪個手上沒拿著一個上檔次的公文包?所以說這跟必要不必要沒什麼關係,這是一個標誌,有了這個標誌性的真羊皮包,你的身份就今非昔比了。」聶小菊這套理論還不容易否定,楊登科只得說:「過去我除非幫領導提過包,自己從沒帶過包,還真有些不習慣。」聶小菊說:「怪不得有人說,貴族至少要三代以上才能培養得出來,你看你已經是科級幹部了,還是找不到做領導的感覺。不過不習慣也得習慣,你又不像孫悟空會七十二變,再變回普通工人或普通幹部,也不太可能。」說得楊登科心潮翻湧,說:「行行行,夫人的美意我領了。」將公文包往腋下一夾,挺了胸就要出門。又覺得不太對勁,這個包也太輕太癟了,他曾經提過的領導的公文包可是很有分量的。於是轉身,到書櫃里胡亂抓了兩本書,往包里一塞,才將包撐了起來。再將鼓鼓的包塞到腋下,那感覺頓時就真切了許多。油頭粉面,西裝革履,腋下再夾個頗有分量的公文包,走在灑滿陽光的上班的路上,楊登科一下子就找到了做領導的感覺。很快到了局門口,見了門邊的煙攤,楊登科像電大畢業那次一樣,花五十多元買了兩包芙蓉王,塞進公文包,這才昂首挺胸進了大門。陸陸續續有人上班來了,大家見楊登科煥然一新,氣宇軒昂,問他是要上電視,還是要去參加什麼重要儀式。楊登科笑而不語,去了辦公室。辦公室的人都圍過來看稀奇,這個問他的西裝是什麼牌子的,那個問皮鞋產於何處,有的則說:「楊科你這派頭,如果跟董局長出去,人家還以為你是局長,他是司機呢。」還有人注意到了楊登科腋下的公文包,說:「楊科的包看上去挺高級的,不是假皮子的吧?」楊登科說:「絕對真皮。」要將公文包遞給同事們驗證。恰好曾德平進了辦公室,楊登科於是手一縮,把公文包重新塞回到了腋下,徑直走到曾德平面前,亮著嗓門甜甜地喊了聲曾主任。同時拿出包里的芙蓉王,抽一支出來,遞到曾德平手上。曾德平看看楊登科,接煙於手,說:「登科你好精神,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楊登科嘿嘿笑著,打燃打火機,給曾德平點了煙,說:「謝謝主任大人鼓勵。」曾德平鼻孔里噴著煙霧,明知故問道:「準備出差?」楊登科心想,這個曾德平還要裝蒜,今天他和蔡科長要陪自己跟同志們見面,還怎麼出差?於是說道:「曾主任不安排我出差,我敢出差么?」曾德平說:「你是老闆的人,我怎麼安排得了你?」閑話了幾句,曾德平見楊登科還在前面站著不動,又故意問道:「有事么?」楊登科想,昨天董志良不是跟蔡科長說得好好的,今天他倆一起陪自己到科室去跟同志們見面么?莫非蔡科長把這事忘到了腦後?楊登科有些掃興,只得提醒道:「蔡科長跟你說了么?」曾德平說:「跟我說什麼了?」楊登科心裡生了毛毛火,八成是蔡科長還沒給曾德平打招呼。身為政工科長,怎麼能把領導當面交給的任務當做耳邊風呢?於是轉身出了門,要去政工科。曾德平望著楊登科的背影,竊竊而笑:「這傢伙也太迫切了。」不想剛出門,就碰上了蔡科長。沒等楊登科開口,蔡科長就說道:「不是說好今天陪你跟同志們見面的么,我在政工科等你好一陣了,你卻躲在了這裡。」原來蔡科長並沒忘記領導交給他的光榮任務。楊登科心頭的火氣一下子就消掉了大半,說:「不是還要叫上曾主任么?我來看看他在不在辦公室。」蔡科長說:「那曾主任在不?」楊登科說:「在。」要轉身去叫曾德平。忽又立定了,給蔡科長發了煙。蔡科長不再像楊登科電大畢業回來那天,生怕楊登科的煙給自己惹來麻煩,避猶不及,而是高高興興地接煙於手,放鼻子下嗅嗅,說:「楊主任的煙挺高級的嘛。」楊登科樂滋滋道:「離領導的要求還相差很遠呢。」一敲打火機,給蔡科長點上,這才屁顛屁顛跑到辦公室門口,對曾德平道:「曾主任你快出來,政工領導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