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4)
曾德平也就出了辦公室,跟蔡科長一道陪楊登科一個一個科室去和同志們見面。聽蔡科長介紹說楊登科做了辦公室副主任,同志們再不好裝聾賣傻了,認真瞧瞧楊登科那不凡的打扮和十足的派頭,做晃然而悟狀,說:「怪不得。」自然都不叫他楊科了,口口聲聲呼著楊主任。以往局裡人叫他為楊科時,都是逗他開心的,帶有戲謔的味道,現在大家改稱楊主任,卻是正經的嚴肅的,而且隱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甚至嫉妒。究竟楊登科是從一介司機提上來的,起點雖然低了點,但從轉干到提副主任卻是坐的直升飛機,想想那些正規的大學畢業生在局裡幹了好多年,至今還是普通幹部,哪有楊登科這樣的速度?楊登科自然覺得楊主任的稱呼那麼順耳,那麼中聽,那麼讓人振奮。多少年了,跟了一個又一個領導,吃了那麼多苦中苦,做了那麼久人下人,才終於盼來了這聲實實在在的楊主任。楊登科也就知足了,這個名正言順名副其實的稱呼畢竟來之不易。楊登科當然不只顧著知足,還不忘打開包,拿了煙敬同志們,順便說些請多多關照的話。同志們說:「是楊主任要多多關照我們,你和曾主任是辦公室領導,是局長心腹和局裡的當家人,你們不關照我們,我們只好喝西北風了。」同時要誇獎幾句楊登科的領帶西服皮鞋還有腋下的真皮包,說:「憑楊主任這樣不凡的風度和氣質,今後還會繼續進步的,苟富貴,莫相忘,到時可不要撇下我們這些難兄難弟喲。」這些話說得楊登科差點雙腳離地,要飄起來了。他嘴上謙虛著,心裡卻十分受用,所以臨出門,跟同志們握手道別時,手竟有些忍不住老往後縮。特別是跟那些普通職工和只有級別沒有實職的科級副科級或一般科員握手,如果對方動作慢了半拍,楊登科便只能捏到人家的手尖了,好像大領導出席什麼重要儀式,接見小領導或普通群眾一樣。花了半個上午,才跟十多個科室的同志們見完面,然後三個人來到楊登科的發祥地司機班。小錢刁大義和胡國干正在扯談,見蔡科長和曾德平陪著風度翩翩的楊登科進來了,自然知道他們來做什麼了。只聽蔡科長說道:「給三位帶來一個好消息,經黨組研究決定,楊登科同志已正式被提拔為辦公室副主任了。」三個人臉上沉了沉,旋即緩過勁來,做作地拍了拍手掌。接著曾德平又告訴他們,司機班有可能會由楊登科來分管。楊登科像在其他科室一樣,上前給他們遞起煙來,一邊說些客套話。他們自然都接了楊登科的煙,只是比以往客氣了許多,左一個楊主任右一個楊主任的。楊登科這才意識到彼此之間,已經不可能再像過去一樣平起平坐了。楊登科便盡量做出平易近人的樣子,跟幾位兄弟捶捶胸,拍拍肩,你敲敲我的腦袋,我扯扯你的領帶,打鬧著,楊登科一不小心,腋下的包一滑,掉到了地上。還是小錢眼疾手快,立即將包撿起來,一邊拍去上面的灰塵,一邊說:「楊主任這包好高級,我看局裡正科級以下的領導,還沒誰有這樣的好包。」胡國干便來了興緻,將包拿過去,說:「光看這個包,人家還以為楊主任至少是副處以上的領導。」刁大義也不甘落後,奪走胡國干手上的包,說:「國干你這話也太沒水平了。楊主任雖然現在還是科級幹部,可憑他不凡的天賦和超群的才華,我敢打保票,過不了三五年,別說副處,正處甚至副廳什麼的,也是不在話下的。」蔡科長和曾德平一旁聽著幾位司機的調侃,覺得他們嘴巴上的功夫確實了得。也怪不得,機關里的司機天天跟領導在一起,領導都是能說會道的,笨嘴笨舌也別想做上領導,伴隨領導左右的司機耳濡目染多了,自然而然要被領導同化,得些領導的真傳。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人說司機和秘書是領導的影子,那確實是有些道理的。最後楊登科的包又回到了小錢手裡。他在上面敲敲,說:「我觀察過,官做得越大,公文包也就越大,因為大領導掌握的方針政策和國家機密多,楊主任的包鼓鼓囊囊的,裝著什麼方針政策和國家機密?」胡國干說:「管他方針政策還是機密,先打開看看再說。」刁大義說:「我同意國家幹部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