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2)
鐘鼎文頭一點,說:「那我給你找個六百元一月的工作。」前面說過,貴都市是個農業大市,經濟落後,就業形勢差,下崗工人和進城的農民比空中的蚊子還多,什麼崗位都有人占著,還到哪裡去找六百元一月的臨時工?這個鐘鼎文看來八成是信口開河的。楊登科心裡正在嘀咕,不想鐘鼎文偏偏還要問他:「六百元一月,登科你有意見沒有?」楊登科還能有什麼意見,說:「哪裡有這樣的臨時工?」鐘鼎文說:「這就用不著你操心了。十天之內給你搞定,行不?」鐘鼎文許下宏願后,又建議楊登科別讓楊前進回去了,有了消息好隨時叫楊前進去跟用人單位見面。楊登科想,鐘鼎文若能在十天之內把問題解決,楊前進自然也就沒有必要來回奔波,給交通事業做貢獻了,便讓鐘鼎文將車調了頭,送楊登科回了九中。聶小菊下班回到家裡,見楊前進還沒走,一問是楊登科的同學城西派出所所長鐘鼎文答應給他找工作,也很高興,對楊登科說:「做派出所所長的都很有能耐,這事絕對沒有半點問題了,也算是去了你一塊心病。」楊登科的情緒也隨之好起來,心頭那沉沉的陰霾慢慢稀釋了。人就是這樣,壓抑久了,一旦心情好轉,體內有些東西就蠢蠢欲動,讓你想有所作為。晚上楊登科變得很昂揚,跟聶小菊狠狠地瘋狂了一回。事後還激情不退,又緊擁著溫存了一陣。人就是這樣,失而復得的東西總是顯得格外珍貴,聶小菊興奮得臉上的紅潮久久未退。溫存夠了,還沒有睡意,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他們好久沒這麼開心地聊過了。聊著聊著,又聊到了給吳衛東送錢的事。聶小菊說:「吳衛東不就是一個小小辦公室主任么?沒有他,你楊登科難道不在農業局呆了?」楊登科覺得聶小菊的話不無道理,在她那亮麗的春光蕩漾的額上吻吻,輕聲嘆道:「話雖如此,可現在司機班歸吳衛東直管,他要將你捂著,你能躥得多高?」聶小菊說:「司機班歸他直管,那他又歸誰直管?再大的官都有人管著,何況吳衛東一個科級幹部。」楊登科知道聶小菊的意思,卻無奈道:「一級管一級,他這一關你都過不了,你連車子都沒有開,天天在司機班裡閑著,哪還有機會接觸直管吳衛東的人?」聶小菊說:「那也不見得。吳衛東不敢接近你,是因為他還身處人下,有所顧忌,農業局裡總還有無所顧忌的吧?」楊登科說:「誰無所顧忌?」聶小菊說:「康局長呀。」楊登科直搖頭,說:「康局長跟陳局長是對頭,我就是給陳局長開過車,他才把我當成另類的。」聶小菊從楊登科懷裡滑出來,將身子放平,望著黑暗中的屋頂,說:「你曾給陳局長開過車,康局長把你看成是他的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陳局長已經下去半年多了,你一個司機,又不可能對他當局長的構成什麼威脅,他犯得著天天把你當成敵人來提防嗎?你別把自己當成康局長的假想敵人了,你也沒想過,你有這個資格么?」這話讓楊登科陡然一震。楊登科覺得再不能這麼高估自己了。他心裡不免活絡起來,尋思著要不要把目標放高一點,把膽子放大一點,直接盯住康局長本人。世上的事情那是沒個準的,說不定在小領導那裡辦不到的,到了大領導那裡相反容易辦成。關鍵當然是要加大工作力度,爭取主動,用時髦話說叫密切聯繫領導,總不能讓領導主動向你投懷送抱吧。兩人開始策劃起如何向康局長靠攏的事宜來。可策劃來策劃去,覺得送煙送酒招人耳目,送金銀首飾或古董珍玩,又怕假冒偽劣,弄巧成拙,看來還是拿錢開路為最上。想那吳衛東對錢有想法,那是因為他還處在不得不有想法的位置,並不見得其他人也要跟著他有想法。古今中外,好像還沒有誰發明出比錢更能打動人的東西。取得給康局長送錢的共識后,接下來是送多少和怎麼送的問題了。楊登科想起在鐘鼎文車上自己說過的話,說:「吳衛東不肯收那五千元,原打算乾脆將鐘鼎文的三千元錢還掉算了,現在看來已成了一句空話。」聶小菊說:「鐘鼎文又不缺那三千元,緩一緩再還沒事。」楊登科說:「那給康局長送多少?像吳衛東一樣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