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3)
聶小菊沉吟半晌,才略有所思道:「康局長比吳衛東地位高,五千元肯定是少了點,至少得加到八千元,八發八發,吉利。不然那是小瞧了康局長。做部下的最重要的是不能小瞧領導,無論領導是孔明還是阿斗。如果讓領導覺得你小瞧了他,那就什麼都免談了。」楊登科對聶小菊刮目相看了,想不到這麼有見地的話會出自她那張性感的嘴巴。只是八千元還差了三千元,又到哪裡去弄呢?聶小菊似乎看出了楊登科的顧慮,又說:「九中老校長上個月正式退位,一位姓向的副校長接了班。為了響應政府建設小康社會的號召,他上任后立即做了兩件大事,一是辦了三個貴族班,二是把臨街的教室辦公室和電教室都改成門面,全部租了出去,學校立即快步進入小康。學校小康當然還不夠,老師們也得小康小康,於是給每位老師發了兩千元的小康費。加上咱倆這個月的工資,除去正常開支還有千把塊的餘額,跟小康費合在一起,正好能湊足三千元。」原來聶小菊早就計劃好了的,看來她已預謀很久了。楊登科也不知怎麼感謝聶小菊才好,為了男人的事業,她真是用心良苦啊。現在的關鍵是怎樣才能把這八千元送到康局長那裡去,並且要送得他舒舒服服,樂於接受。當然不能直接往康局長手上送,那不僅錢送不出去,還要自討沒趣。楊登科於是對聶小菊說道:「送錢其實是門不小的學問,要掌握好要領,並不容易。我們得好好琢磨琢磨,找一個契機接近康局長,不能把好事給做毛了。」聶小菊說:「當然不能做毛了,這回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再失敗下去,你這輩子就沒有好多出頭之日了。」楊登科知道聶小菊說的不無道理,卻還死要面子道:「你說得也太嚴重了點,扯到一輩子上去了,我四十不到,不才半輩子嗎?」聶小菊說:「電大老師沒教過你人到中年萬事休這句話吧?你也不掐著指頭算算,看還有好多機會等著你。」然而將給康局長送錢的事琢磨了兩天,夫婦倆也沒琢磨出個上佳方案。康局長既沒死爹死媽,也沒嫁女兒娶媳婦,往往這種時候才是做部下的最激動的時候,也是最能接受考驗和發揮聰明才智的時候。可氣的是康局長本人也天天如舊,沒出什麼事。當然不能出大事,比如大面積心肌梗塞,或出車禍嚴重腦震蕩之類,那就沒什麼戲了。最好是喝酒喝得胃穿孔得打吊針,玩小姐玩出花柳病得住院消炎,這時候去看望領導名正言順,容易跟領導拉近距離。距離一近,再趁機塞上一把票子,那完全是順理成章的事。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楊登科終於發現了一個接近康局長的好借口。這天司機班裡就楊登科一個人,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楊登科只得像往常一樣,翻起桌上的報紙來。翻著翻著,忽然發現了康局長的大名。那是一張有些發黃的省報,報上的日期還是半年前的。上面有一篇關於康局長光輝業績的長篇通訊,佔了大半個版面,署了兩位作者的名字,前面那位有些眼熟,好像是省報記者,後面那位是吳衛東。文章裡面都是一些肉麻的吹捧文字,把康局長當做氣球吹到天上去了。楊登科知道肯定是農業局出了大價錢買的版面,不然人家省報哪有義務吹捧你一個市農業局的局長?如今是一個金錢社會,錢可以買烏紗帽,可以買山買水,甚至可以買爹媽買愛情,自然也可以買表揚買榮譽。楊登科還在文中看到一行字,介紹康局長「生在舊社會,長在紅旗下」。這句話下面不知誰用圓珠筆劃了杠,說明有人在意過這句話。文章末尾還附了康局長的簡歷,明明白白寫著他的出生日期:1949年12月22日。楊登科知道貴都市是1949年12月最後一天才解放的,比起**站在**城樓上宣布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的日子遲了近三個月,所以說康局長「生在舊社會」也是說得過去的。放下報紙,楊登科就呆在了桌前。楊登科是隱約覺得這篇馬屁文章里似有些可用價值,雖然馬屁文章臭氣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