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自首了?」趙寒煙見到包拯和展昭等人,第一句話就問。
「大人和我們都懷疑其中有詐,所以請趙小兄弟來一起看看。」展昭道。
公孫策捻著鬍子點點頭,「趙小兄弟可定要看仔細些。」
公孫策覺得在場人中沒有人會比趙寒煙更會觀人心,所以他非常希望趙寒煙能看到大家想不到的那些東西。
趙寒煙應承:「我儘力。」
片刻后,包拯官袍加身,在公堂之上正色坐定。
公孫策則在包拯右下首處的紅木長方桌后落座,桌上有筆墨紙硯,墨已經研磨備好,公孫策執筆等待記述金水蓮的堂審證供。
趙寒煙和展昭等人則分列公堂的兩側。
一聲響亮的驚堂木后,開堂審案。
金水蓮已換了一身囚衣,頭髮披散,身上任何尖銳的硬物都被取下,包括簪子耳環等物。
包拯和公孫策都因金水蓮主動投案,擔心她另有目的,猜測她極可能是為了牢中的喬氏而來,故才做此準備,以防她在大家稍不留神的時候用什麼手段再去殺人。
金水蓮被押至公堂中央,便跪下磕頭。散亂的頭髮讓人看不大清她整張臉,從只露出的部分五官來看,容顏確實嬌美,皮膚也十分細嫩。而脖頸和手腕處都能看到一些陳舊的疤痕,疤痕不是很顯眼,應該是很久之前造成,需仔細觀察才能發現。
「金水蓮,你可知罪?」包拯慣例提出每次審案都會講的第一個問題。
「大人,水蓮何罪之有?」金水蓮磕頭后直起身板,仰頭看著上首位坐著的包拯,語調出奇得冷靜,「這若是水蓮一人之言也就罷了,可外頭人都這麼說,那些惡人的所作所為畜生不如,就是該殺,我不過是為民除害。」
包拯臉色更黑:「金水蓮,你竟還執迷不悟!本官問你,那錢樹兩個兒子,以及這些年被你或騙或逼進入隨意齋的女子,哪個不無辜?」
「為人父母的作惡多端,生下來的崽子能會是什麼好貨?錢家的孩子日後也必定和他父母一樣人面獸心,我提早處置了,是未雨綢繆,免了他們日後害人,還省了大人們費心。至於隨意齋的那些女子,我若不去抓她們,還會有別人去,而我做這些,終有一日會替她們把仇報了,別人可以么?」
「金水蓮,你當初大可以來官府報案申冤,那些女子都可不必遭受□□,而你的仇也可得報。但是十多年來,你卻害了無數女子與你一般受辱,甚至喪命。你害人不淺,所作所為喪盡天良,竟還自詡行俠仗義,實在令人作嘔。」包拯厭惡地皺起眉頭,十分不喜金水蓮這些言辭。
金水蓮看了一眼包拯,輕輕地嗤笑了下,「大人的公正廉明自是舉世無雙,但您當天下所有的官員都和您一般么!試問這世上有多少營私弄權、官官相護的敗類,選的我不知道,就說眼前的,便是隨意齋內來往的官員都不下這個數。」
金水蓮舉起雙手,特意補充一句,「都是當朝大員呢!」
「金姑娘,你所言的到底是多少人?」提筆記述的公孫策確認問。
金水蓮轉眸看向公孫策,反問他:「你說呢?」
「公孫先生又不是隨意齋的人,他如何會知道。」展昭道。
「呵,你們連這點兒小事兒都沒查出來,還說會為我申冤?」金水蓮冷笑不止,「應天陽在官場上的勢利盤根錯節,包大人若僅憑一個小案子想要在朝堂上鬥倒他,根本不可能。想除掉他,反而是最簡單的方法最管用,直接殺!」
金水蓮認定自己很有理,亦覺得自己走的這條路非常明智,沒有第二條路可選。即便她這條路在走的過程中犧牲了很多無辜者,那這也是沒辦法中最好的辦法。
公孫策很少見到有這般理直氣壯的犯人,臉色沉了下來。
包拯皺眉,完全不贊同金水蓮的說法,便與之辯解此事。一來二去,倆人便說了一炷香的時間。
但不管包拯如何說她作惡多端,行為偏激。金水蓮都有一百個理由解釋給包拯,儘管她的理由十分偏頗,但在她自己看來,足夠有說服力。
包拯至此也算是明白,很難與這金水蓮講道理。便不在此深究,只問和案子相關的問題,比如就剛剛那個隨意齋來訪的官員名單。
金水蓮還是不說,轉眸見包拯和公孫策眼神相互交流,忍不住笑了,「是不是著急了?想必隨意齋另外那兩位管事閉口不言的能耐,大人已經見識過了。而隨意齋的姑娘流動大,剩下的這些也不過是近一年的人,而且她們也不認人,連應天陽叫什麼都不知道,更說不出什麼來。所以說,我之前的話大人該信的,除了直接殺死應天陽,沒有第二種對付他的辦法。」金水蓮眉梢略微揚起,「大人若覺得我的做法還算不錯,為民除害了,何不上書陳明情況,請聖人赦免我的罪?」
「金水蓮,這就是你自首的目的?想求我們大人說情赦免你?」公孫策氣問。
包拯正色看著金水蓮,言語浩然,「休錯打算盤,包某豈會幹出如此愚蠢之事,竟不分青紅皂白地去請聖上赦免一名作惡多端之人,令其留在世上繼續為非作歹?如此便非惡人一人之惡了,包某亦是惡人。」
「包大人還真是正氣。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談,我也不會將我知道的事情告訴你們。」金水蓮嘆了一聲,垂下眼眸,沒再繼續說話。
王朝立刻拱手建議,對金水蓮用刑逼供。
金水蓮嗤笑,「在包大人也要玩嚴刑逼供么?如何逼供?把我吊起來打,還是用紅烙鐵燙?抑或是用刀一下一下地割在我的身體上?若是這些的話,我勸大人們還是免了吧,想些新鮮的招數,我或許會扛不住,說出來。」
金水蓮此一言驚得在場人都說不出話來。
包拯狠狠地皺眉,發現自己這次真的是碰到了棘手的作案者。不止油鹽不進,不畏懼刑罰,還意圖說服大家她沒做錯,殺人是犧牲自己的俠義之舉。
包拯知道這再審下去毫無意義,正要宣布退堂,又聽金水蓮再一次發話了。
「不過名單的事兒我倒也勉強可以說,畢竟那些狗官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我有個條件。」
大家一聽她又提條件,都要謹慎起來。
「別擔心,我這次說的簡單,你們很容易就能做到。讓我見一見喬氏。」金水蓮說話的時候竟還名眉眼帶笑,不是發自真心,是出於禮節的那種笑。好像她此刻所在的不是公堂,而是一個需要應酬的場合。
大家一聽她提喬氏,紛紛看向包拯。見或不見都各有利弊,不知包大人會如何決斷。
包拯猶豫起來,他覺得隨意齋這個官員名單也算重要,便是治不了罪,至少也會弄清楚當初和應天陽的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都有哪些,既然結黨那他必然在私下裡還幹了別的勾當。但金水蓮此次自首很有可能就是針對喬氏,若是讓她如願得見到了喬氏,就極有可能會有意外發生。
包拯一時難以決斷,先是看了公孫策,見公孫策沒有明確表態,轉即想了想,又去看了趙寒煙。
「請大人先退堂,稍後再作審理。」趙寒煙建議道。
包拯點點頭,覺得這件事確實應該好生冷靜想一想,切勿匆忙做決定,遂拍驚堂木,宣布退堂。
退堂之後,幾人便移步至三思堂討論此案。
公孫策:「權衡之下,覺得各有利弊,趙小兄弟覺得該如何處置?」
「見吧,先弄到名單再說。」趙寒煙提議若不放心,可以再一次檢查金水蓮的身體,以確保她不會耍暗招,「見面時把她的雙手捆住,保持和喬氏的距離,她全身上下唯一可以攻擊人的就是她的那張嘴了,所以稍後的堂審期間還請展護衛和王大哥等人注意看守,一旦有異常動作就上前阻攔,該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連嘴的攻擊都想到了。以前也確曾聽說過,有人用嘴把另一個人直接給咬死的,咬得這裡。」王朝指了下脖頸,「果然還是趙小兄弟思慮縝密,想得周全。」
公孫策和包拯表示,自己贊同和趙寒煙差不多。
「但我看這金水蓮十分狂傲,若是此時滿足了她,只怕之後她會提更多條件,到那時又該如何處置?」展昭提出異議道。剛剛在公堂之上,他十分不喜金水蓮的那番言行。說她什麼行俠仗義,純屬胡扯!這是給那些江湖上的俠義之士們最大的侮辱!
「若非金水蓮自己願意,他人不大可能從她口中問到什麼有用的供述。應天陽在官場上不吃素,而金水蓮在他麾下被教導十餘年,且常年外出與人周旋,必定十分聰明機變,不然她也不可能成功犯下四起兇殺。」趙寒煙補充一句,「我見她和包大人的爭辯之時,非常固執己見,她這人認定的想法,別人很難改變。而對於這種人,你若越是和她扭著來,她越會死犟到底。所以要在金水蓮願意講的時候,順著她,讓她講,反而最好的辦法。」
「我聽她之前的口氣,那些刑罰似乎都嘗過了,所以鞭打之類的重刑對她是不是沒有什麼大用?」馬漢平常就比王朝趙虎等人愛動腦,剛剛堂審的時候他也有仔細觀察。
「嗯,麻木了。」趙寒煙附和。
眾人又一陣沉默。
包拯:「惡人終歸是惡人,不能因其經歷可憐,便可赦其肆意掠奪他人性命之罪。」
「大人所言極是。」眾人附和。
包拯想了想,還是按照趙寒煙的建議,先讓金水蓮見喬氏。
半個時辰后再升堂,金水蓮的上半身包括雙臂和雙手都被繩子死死地捆住,完全不能掙脫。
喬氏隨後被帶了上來。
當喬氏看到金水蓮的那一刻,驚訝地張了張嘴,半晌才道出:「是你!是你殺了我兒子,我要你償命!」
喬氏欲撲上去,展昭立刻用劍擋住她的去路。然後王朝等人也趕緊按住喬氏,呵斥她老實些。
喬氏氣得嘴唇打顫,狠狠地瞪著攔她的展昭,那眼神幾乎想要把展昭吃了一般。
王朝忍不住在心裡暗罵喬氏不識好歹,展護衛和他們這麼做分明是為她好,避免她有性命之憂。
喬氏根本不知這些,還掙扎著要往金水蓮身上撲。
金水蓮微微歪頭,斜眸冷冷地看喬氏,安靜得可怕。她就那麼看著喬氏在那瘋,在那鬧,一聲不吭。
不過她的眼神卻騙不了人,還有她眼周緊繃的肌肉,都在表達一種十分憎恨而又隱忍的憤怒。
趙寒煙還發現,金水蓮被捆綁住的手在努力的彎曲,暗暗抓著身上的衣裳,因為緊緊捆綁的繩子導致她的手腕和手指活動受限,她揪不到太多,但卻很用力。
「你這個賤女人,枉我們平日還信任你,可憐我家二郎才不過二十歲,就被你那樣弄死了。我今天必要你償命!」喬氏邊哭邊嘶喊。
「你兒子死了又如何?我妹妹還死了呢,那麼多姑娘都被你們害死了,怎沒見你為她們哭?一樣都是人命,她們也有父母。她們的父母得知她們死了,也會如你這般叫天叫地的傷心!」金水蓮惡狠狠地盯著喬氏,想起什麼來,譏諷道,「不,還是算了,你的眼淚太臟,根本不配為她們哭,她們在九泉之下會被噁心到的。」
喬氏的身體抖得越發厲害,「你——」
「可惜你沒女兒,不然我真想讓你女兒嘗一嘗我經歷過的滋味!若看她那麼花樣百出地伺候男人,我想你一定會特別『高興』!就像你現在為你兒子的死『高興』一樣。」金水蓮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你——你——我殺了你!」喬氏再一次發狂,不知哪來的蠻力瞬間掙脫了王朝的控制,又要撲向金水蓮。
包拯見這情勢根本無法控制,讓人立刻將喬氏帶了下去。
喬氏離開之後,金水蓮倒是頗覺得『知足』了。把她當年的經歷,她與喬氏、鄭宏、錢樹之間的瓜葛講得一清二楚。
整個經過跟趙寒煙之前的推測幾乎一致,只不過從金水蓮口中講述的時候,過程更加具體,聽起來也更讓人覺得心酸和殘忍。
說到錢樹的小女兒錢夢蘭的時候,金水蓮也坦白了她原本的意圖。果真就是想讓錢樹和鄭氏的女兒也感受她當年的經歷。
只可惜她當時因連日趕路,在要到京城的時候疲乏得睡了,那小女孩趁機竟爭脫了繩索逃走,令她至今都沒找回來。
開封府的眾人聽到她提錢夢蘭,互相看了幾眼,都不約而同地選擇默然不提這孩子在開封府的事。
「不過沒關係,我光憑張嘴也說服了他們。我告訴應天陽和馮志新,若總在隨意齋多沒意思,這回在鬧市裡玩點兒新鮮刺激的才更有趣,而且姑娘保證年輕漂亮是個雛兒,馮志新和應天陽都被騙個正著。不過還是馮志新年輕,膽子大些,應天陽就不行了,非要找一個僻靜點兒酒樓才成。」
金水蓮這一番話下來,開封府的眾人都有點反胃,想吐了。
趙寒煙見包大人鐵青著臉,已經在發作的邊緣。先行出言,讓金水蓮道出所有出入過隨意齋的官員名字。
金水蓮立刻就將包括龐太師在內的十八名名朝廷命官供了出來。所有涉案的官員全部都是三品以上,幾乎打盡了當朝七成的大員。
不過金水蓮也坦白講明,其中有一些官員只來過一次,多數都不知情宅子里的姑娘們是何來路。
趙寒煙公孫策將名單記下之後,又去仔仔細細地掃了兩遍,自己默默地把這些名單都背下來。
接下來包拯便是一頓痛斥指責金水蓮的惡行,最後說到嗓子發啞,喉嚨發乾才算作罷。
退堂之後,大家暗地裡免不得對金水蓮一案議論。
包拯則和公孫策在三思堂內商量這份名單該如何處置,是否要告知皇帝。
包拯堅持要告知,但公孫策堅決不同意。
這件事情如果有包大人坦蕩蕩地呈奏摺,去揭發那些官員與應天陽有結黨之嫌,那就相當於他在一瞬間得罪了朝廷大部分的大員。法不責眾,聖上必不會憑金水蓮一人的證詞坐定這些人結黨營私的罪名,他們應邀去玩女人的事那就更不算罪了。如此參本之後只會白白得罪人,卻沒有任何好結果,最終只會導致包大人在朝舉步維艱,官越發難做。
「包某若明知此事情況不對,卻要隱瞞聖上,那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包拯堅持。
公孫策動動眼珠子,忽然想起什麼對包拯道:「大人,趙小兄弟到底是什麼身份?可否是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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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一下今天為什麼更新這麼晚,因為上一張我立志要在十二點和下午兩點時間段更第一更。
結果我看女神們紛紛響應,表示不相信,坐等打臉。
今天又是女神節。怎麼能不滿足我女神們的願望呢,是吧,是吧?
所以我費盡心機的延遲了一下更新時間,讓女神們的願望得以成真。不用謝的哈!!不要客氣啊!不過還是要留言感謝我一下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