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趙寒煙將寬粽葉兒過熱水去苦澀,曬涼擦乾剪成方塊鋪在盤底,等桂花糕徹底涼透之後,用刀將三種甜度不同的桂花糕分別切成方形、長方形和菱形,然後擺在粽葉上。
這樣不僅會防止粘底,吃的時候也比較方便,直接托著底下的粽葉拿起就可。粽葉的清香味還會些許滲透到桂花糕內,可謂是一舉三得。
盤子再用香菜、白蘭花和丹桂點綴,就仿若一幅畫般精美。
白玉堂還沒有回來,趙寒煙就讓春來和春去先端了兩盤去給包拯和公孫策送去。
趙虎剛好在三思堂門口,見春來春去兄弟端來的點心一層層的,還特別精緻好看,沒忍住,就小聲好奇地問是什麼。
趙虎得知是桂花糕,而且還看到有的桂花糕上鋪著一層他最喜歡吃的杏脯,就忍不住暗暗咽了口水。不過這點心是給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送的,他好歹知道點分寸,可不敢亂搶,眼饞得多看兩眼就算罷了。
趙虎不舍目送春去春來兄弟進門,發現倆兄弟從他身邊走過之時,帶了一陣風,是淡淡帶甜的桂花香。這倆平常活得挺糙的爺們,而今竟是滿身甜香,趙小兄弟的廚房還真神奇。
趙虎琢磨著,要不自己乾脆去廚房當廚子算了,而今天天在外跑得一身臭汗還沒個結果,不如當廚子做飯來得實在,至少餓了的時候還能及時吃上一口。
「愣在這做什麼?」展昭從趙虎的後面走了過來。
「當廚子!」趙虎順口就把心裡話溜了出來。
展昭笑著拍他的肩:「真想當廚子?」
「沒有,沒有,我只是剛剛在想到廚子而已。」趙虎慌忙解釋道。
展昭這時候遠遠看見春去春來兄弟從三思堂里走出來,立刻猜到了,問趙虎:「可是桂花糕做?」
趙虎點頭。
「原來是想吃桂花糕卻吃不著,傷心難過之下,便想要做廚子?」展昭很精準地把趙虎的心思猜了個正著。
趙虎黑臉否認。
「確定不想吃?」展昭又問,見趙虎還是一臉抵觸似乎要拒絕的模樣,他故作嘆氣道,「那就可惜了,本還正打算帶你一塊去趙小兄弟那裡討桂花糕。我之前見她給白玉堂做桂花糕,特意多嘴要求可否能多做點,他說早準備了,大家都有份。不過你既然不想吃,那你的那份歸我如何?」
「原來有我們的份兒啊?我就說趙小兄弟做好東西怎麼會把我落下呢。」趙虎高興起來,趕緊催促展昭,快帶他去。
「你那份不是給我了么?」展昭覺得趙虎有趣,為口吃的如此,更要逗他一下。
趙虎連忙對展昭作揖求饒:「我這麼貪吃的人,咋可能給你!快別開玩笑了,我們趕緊去吧。我跟你說那個桂花糕做得特別漂亮,而且聞起來特別的香,我就看一眼饞蟲都被勾出來了……」
從三思堂到小廚房不過有十幾丈的距離,因為趙虎的碎碎念,展昭忽然這條路變得很長。再有,聽完趙虎的形容,展昭心裡也開始非常期待那桂花糕到底有多好吃了。
終於走到廚房看見趙寒煙已經擺好了一竹蓋簾的桂花糕。別瞧用得是竹帘子呈放,但擺放得很有花樣,有荷花、蘭花、桂花等物做點綴,一點不輸給擺盤的。
「你們來得正好,可以順便端回去了,省得我們出力了。」趙寒煙笑對他們二人道,「這些都是給你們的,夠吃了吧?」
展昭點頭。
「天啊,這做得好漂亮,看起來好好吃。」趙虎見狀,就忍不住伸手想要拿,被展昭一巴掌拍了回去。
趙虎不開心地努嘴,像受氣的小媳婦兒一般。
趙寒煙另外從案台上撿了兩塊,放到碟子里,分別分給了展昭和趙虎。
「你們可以現在嘗嘗,順便和我說說是否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好的,好的。」趙虎立刻答應,接了過來,他選的帶杏脯的桂花糕。
桂花糕的大小剛剛適口,對於像趙虎這樣的武行出身的男人來說,可一口一個。
所以吃之前,趙虎先仔細欣賞了一下桂花糕的外表之美。底下鋪著一層翠綠翠綠的方形葉子,他也不知道是什麼葉子,看著似乎有點眼熟。葉上面放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共有五層,最下面一層是碎葡萄乾,然後是一層帶著幾朵丹桂花的純白糯米面,有亮亮的色澤,看起來又好像不是簡單的糯米面兒和成,中間有一層金黃色的果仁末,因為是碎的,趙虎沒有分辨出來具體是什麼,要一會兒吃的時候才知道,然後又是一層純白的糯米面,上面又鋪了一層橘色的杏脯。
這一小塊桂花糕拿到嘴邊的時候,清香撲鼻,有桂花香,有甜香,還有底下那個綠葉子的淡淡的清香。
最後,趙虎終於把整個桂花糕塞進了嘴裡,咀嚼的剎那,趙虎幸福地閉上了眼睛,忍不住『嗯嗯』兩聲,以表達他覺得特別美味的知足感。
趙虎心聲:啊啊啊啊啊,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原來是花生碎,怎麼會這麼香,因為熟花生幾乎細磨成粉末的緣故么?還有杏脯和葡萄乾,醇厚的果香和甜甜桂花糯米香……要瘋了,要瘋了,好吃地要瘋了!
展昭被趙虎吃東西的那副樣子逗笑了。他碟子里的這塊兒跟趙虎的那個不同,夾層看起來更清爽更薄一些,似乎都是研成碎的果仁粉。不知會不會一樣的好吃?
展昭非常相信趙小兄弟做的口味肯定不會差。他把桂花糕放進口裡,咬下一半,慢慢地咀嚼。輕軟滑潤,軟糯甘飴,混合著芝麻、榛仁和松仁兒香,果仁兒的噴香中帶著甜,半點兒不膩,彈牙的糯米里包裹著桂花香,口感還有一點絲絲的涼。
一口下去之後讓人忍不住還想吃。
展昭隨即把剩下的半個也塞進了嘴裡,但是僅吃這一塊已經遠遠不夠了。
展昭不會像趙虎那樣擺出什麼醉人的表情,他向來穩重,所以吃東西的時候也十分斯文,從表情上瞧不出絲毫端倪。
展昭心聲:這竟是桂花糕?與平常所食的大有不同。難怪剛剛趙虎一路碎碎念,果然這桂花糕確不一般,可謂色香俱全。本人往日便偏愛吃甜,而趙小兄弟做的甜點又比普通的好吃數倍。口腹之慾一旦激起,便難以控制。別說趙虎了,我現在也略覺得激動,欲想大嘆一聲『好吃』。
「好了,你們可以把點心帶回去了。」趙寒煙笑道。
「不聽我們的想法了?」趙虎疑惑問。
展昭也看向趙寒煙。
「猜到了,你們又是挑不出毛病了。」趙寒煙聽到兩人的心聲后,已經沒有必要再問了。
「我倒是有一個不算意見的意見,大概只是個人口味的緣故。」
趙寒煙眼睛亮了,虛心向展昭求教:「快請講。」
「再甜些就更妙,甜點么,是否要甜些方好?」
趙寒煙剛剛給他們二人拿的都是中等甜度的桂花糕。聽了展昭的話之後,她便又拿了一塊更甜的遞給他,讓他再嘗嘗。
展昭這次也像趙虎一樣,整塊塞了進嘴,舌尖、唇齒全都被香甜的味道充實地包裹著。
展昭穩重地點了點頭,內心已經完全被這道點心折服了。
他現在的心聲就是:甚好,甚好,甚好……
大概是美味到他腦子發空,只不斷重複這一一個意思。
「那我也有意見,我覺得再稍微不甜一點就更好了。」趙虎剛剛觀察過了,同樣了一種點心,切成了三種不同的形狀。而小廚子剛剛給展大哥吃的那個更甜的,形狀和他們現在吃的不一樣。所以趙虎立刻就明白過來,每一種形狀的點心有不同的甜度,為多吃一塊趕緊機靈道。
果然,小廚子取了一塊長條狀的桂花糕給自己。
趙虎美滋滋起來,覺得自己很聰明。他又吃了一塊,雖然這塊兒對他來說甜味稍微有點淡,但已然是瑕不掩瑜,也是非常好吃了。
分別多吃了兩塊桂花糕的二人,都忍不住誇讚一番趙寒煙的手藝,隨後才端著桂花糕走了。
白玉堂還是沒有回來,趙寒煙在大木盆底倒了很薄的一層水,將給白玉堂留的那兩盤桂花糕裝盤放在了裡頭,木盆口就用沾過冷水的布包裹起來。以避免做好的桂花糕放久之後表面就會發乾,以至於嚴重影響口感。
餘下了的三盤桂花糕子,則廚房這幾個人分了。趙寒煙只分別吃了一塊兒少糖的桂花糕,之後就再不吃了。她在製作的過程中,為了確定味道,就嘗了半飽。所以真正做好的時候,已經沒有什麼吃的興趣了。
趙寒煙把屬於她自己的那份都勻給了來旺,今天來旺女兒生辰,應多給。趙寒煙囑咐讓李三回家的時候,順便捎給他。
李三應承,帶好了自己的和來旺的桂花糕,就和趙寒煙告辭了。
一個時辰,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白玉堂才姍姍來遲,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味。
「去見朋友了?」趙寒煙問。
「我哪有什麼朋友,被個無賴拉去喝酒罷了。」白玉堂眼睛微眯,微醺地說道。
趙寒煙也沒有多問,轉頭去取木盆里的桂花糕,放到了白玉堂的面前。兩種料和三種甜度都分別介紹給了白玉堂,另從深井水裡取出水囊,把冰好的烏梅汁倒出,配著桂花糕一起讓他好好享用。
「這烏梅汁是和著蜂蜜做的,剛好能解酒。」
「真好。」白玉堂的臉在燈籠的映照下顯得微微發紅,他淡淡地笑,仰著頭看著趙寒煙,神態有些慵懶,融合和著他本有清冷氣質,此刻異常地丰神俊朗,迷人的眼。
大概是因為光,他仰臉的角度,還有表情,一切都剛好地完美展現出他最為俊逸的狀態。
白玉堂隨手拿了一塊點心,放進嘴裡,原本不隨意的表情立刻轉成了驚詫。他定了下神兒,然後轉眸看著趙寒煙:「你這桂花糕做得超出意料,這都是加了什麼東西,自己琢磨的?」
「對。」趙寒煙道。
「厲害。」
白玉堂心聲:怎麼辦,太好吃,我更不想和四哥回陳州。陳州地方小,本就沒有東京好吃的東西多,更不會有像小兄弟這般厲害的廚子,每次都讓我享口福。
趙寒煙聽到白玉堂的心聲才明白,原來他喝酒是因為要離開東京城了。
「花香襲人,入口柔,細膩清甜,絲絲涼。」白玉堂垂眸淺笑,讚美完桂花糕后抬眸對上趙寒煙的眼,「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桂花糕,謝謝你。」
「別客氣,歡迎以後再來。」趙寒煙笑著解下圍裙,在白玉堂對面坐了下來,一邊喝著烏梅汁,一邊看著他吃桂花糕。
「三種甜味的我都喜歡,這看起來只用糖多少的區別,但細細品起來,皆有其不同的特色。比如這糖少,便能突出米香和果仁香。糖多了則增加甜意,讓人更覺得滿足,心情似乎也變好了。而適中的糖,則是所有的味道都剛剛好。這麼說好像它不特別了,其實最有特色。就像人,有的時候就只有碰到剛剛好的那個,才是最好的。」
「吃個桂花糕,你似乎還悟了人生道理出來了。」趙寒煙笑嘆。
「嗯,高興的時候才會想這些。」白玉堂把兩盤桂花糕一樣留了一半,問趙寒煙要了荷葉,包起來打算帶回。
「留著回頭吃?」
「給我四哥,你也見過他的。」白玉堂道,「好東西不好一個人獨享。」
「之前吃烤魚的時候,我沒見你給他留,是做得不好么?」趙寒煙問。
「那個不好拿,趁熱吃才最美味。這個倒可以帶走,不然我才懶得惦記他呢。要不你下次還是給我做烤紅鯉魚,如此我就能理直氣壯的一人獨享。」白玉堂半開玩笑道。
「好。」趙寒煙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很乾脆地答應白玉堂。
白玉堂提著桂花糕和趙寒煙道別。這次走到時候不同以往,多了些猶豫,他也多看兩眼趙寒煙,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沒說什麼。
白玉堂最終還是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趙寒煙目送他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也實在是累乏了,回屋就脫了束胸,沐浴更衣,直接穿了件松垮的長袖白內衣,倒頭便睡了。
次日,門外響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趙寒煙揉揉眼睛起了,就欲直接去開門。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秀珠訓斥趙虎的聲音。
「這大早的,你魯莽地來敲我們家公子的門做什麼?」
「急事,急事,大急事!」趙虎著急道。
「有什麼急事先跟我說!」秀珠攔著。
「你說你攔著我幹什麼,你家公子又不是女人,便是睡覺時樣子狼狽了些,我見他能怎麼樣!」說起睡覺時的小廚子,趙虎忽然很想看,就更想往裡闖。門雖然閂著,可他是誰,當然有法子打開。
秀珠趕緊用身體擋在門口,「哎,哎,哎,你幹嘛?你再伸手我喊非禮了!我可是良家女!」
「你——」趙虎快要氣成半死了。
這時候門開了,趙寒煙簡單披了件衣服,看著趙虎。
趙虎剛還在想小廚子睡覺的樣子,所以是當下打量一番趙寒煙。
「找我什麼事?」趙寒煙扯了一下身上披著的衣裳。
秀珠萬般緊張地看著趙寒煙,不理解她為何沒有穿好就出來了。她最擔心的還是她家郡主在睡覺的時候沒有穿束胸,不過這會兒仔細看,很平,沒看出什麼,該是穿了,萬幸!
趙虎見趙寒煙衣衫不整的就出來了,自然沒有懷疑什麼,忽然被趙寒煙白白凈凈的脖頸吸引了目光,人家皮嫩嫩地跟豆花一般,他卻肉厚皮糙,黑不溜秋。
「到底有什麼事?」趙寒煙提高音量問。
「啊,」趙虎回了神兒,立刻正色道,「就在剛剛,金水蓮來開封府自首了!展護衛讓我趕緊過來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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