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求情
封禹催她回去就寫信的時候,蔣梧闕一點都沒多想,直到十五提著從酒樓帶回來的食盒,腳步匆忙的跑進來。
蔣梧闕剛挽起袖子磨完墨,想起方才月光下封禹那雙帶笑的眼睛,嘴角不自覺的往上揚起,心情大好的從筆筒里挑只筆出來。
她才剛在硯台邊上把筆上的毛舔順了,十五就一把推開門進來。
蔣梧闕都聞到她手中食盒裡的飯香了,更覺飢腸轆轆,無聲搖頭輕嘆,眼睛都沒離開面前的信紙,心道生平能讓她挨餓辦事的,怕是只有封小將軍了。
十五腳步匆忙臉色著急,抬手將食盒往書案一放就要說話。
「快拿開拿開,」蔣梧闕忙抬手捂著鼻子,幽幽的看了十五一眼,埋怨的說道:「你這不是在引.誘我嗎。」
蔣梧闕握緊筆桿,準備動筆,嘴上念念有詞,「既然答應封禹先寫信,那就得把信寫完才能吃飯。雖說他看不見我做了什麼,但我不能失信與他。」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有幾分夫奴的樣子了。
十五知道自家殿下心裡頭惦記的人是誰,也知道自己再被她打岔,她惦記著的那人怕是就要屁股開花了。
「殿下您先別寫了,現在有更緊急的事兒。」十五將自己在門口碰到將士的事跟蔣梧闕說了一遍,「秦副將差人來告訴您,封老要打封禹,現在人就跪在軍營里呢。」
蔣梧闕手腕一抖,剛蘸飽墨汁的筆尖就戳在了乾淨的信紙上,一塊墨漬瞬間就毀了整張名貴的紙。
「快去看看。」蔣梧闕將筆往桌子上一撂,連件擋風的大氅都忘了拿,抬腳就出了門。
寫信再重要,也比不過封禹挨打。
封禹和秦楚剛回到軍營,撩開元帥營帳就看見帳內燈火通明,封老神色嚴肅面帶微怒的坐在中間的椅子上,兩旁分別站著眾位將軍。
這種場面一看就沒好事,秦楚心裡咯噔一下,抬腳進去之前喚來一位將士,讓她去蔣梧闕住的宅子里報信,就說封帥要打封禹。
如果封帥要罰封禹,她們這群手下再怎麼勸都是沒用的,能救封禹的只有蔣梧闕。
秦楚心裡哪怕再不樂意封禹跟蔣梧闕有什麼牽扯,也不得不讓人通風報信。
果真,封禹一進營帳,封帥嚴厲的聲音頓時響起,「跪下!」
封禹自知有錯,撩起衣擺就跪在了地上。
秦楚後腳進來,站在封禹身旁想替他解釋今晚夜襲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封禹扯了把衣角。
他動作很輕,扯了一下就鬆開。但這個輕微的舉動卻讓秦楚愣在原地,低頭看他。
封禹沖她不動聲色的搖頭,這事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
人多口雜,要是這事走漏了消息被朝廷知道,今晚就白忙活了,那他待會兒要挨的打也白挨了。
沒有元帥命令,私自帶兵出去,這事不管怎麼解釋,今晚他都免不了二十軍棍。
軍中治兵,靠的是如鐵如山的無情軍律,不能因為他是少將軍而有所不同,母帥更不會因為自己是她兒子而徇私枉法。
封禹在得知今夜計劃的時候就知道後果,也正是如此他才支開蔣梧闕,沒讓她同自己一起回軍營。
蔣梧闕是當朝八殿下,是母親不能打的人。
事情從始至終都是他邊疆想要糧草,蔣梧闕只是一個來送信的皇女,本可以不用摻和此事,如今為了將士們她選擇留在這條件艱辛的邊境,為糧草之事探聽消息想辦法。
其實封禹對蔣梧闕小時候的印象已經很淡,自己模糊中記得的只有當時想要保護她的那種感覺,正是這種信念讓他自律變強。
多年後再見,她對他總是調笑逗弄,見惹到他了又立馬沒臉沒皮的道歉,實在不像一個皇女會做的事。
她挑剔,嘴叼,城府深,可她也擔心糧草之事,也會為此事想辦法,而不是像京畿的那些皇女般眼裡只有勾心鬥角漠不關心邊疆將士。
封禹同母親一樣,拿邊疆當成自己的家,拿手下的將士當做親人,拿身後的深州百姓當做不可跨越的底線。
正是如此,封禹謝她蔣梧闕,謝她這次的出手相幫。
只不過走神片刻,封禹再回神時母帥已經讓人在帳外搬來了長條板凳。
「私自帶兵出去,誰給你的命令,誰給你的膽子?」封老光想想這事可能帶來的後果就後背發涼,「你一向還算穩重,怎麼如今越活越回去了?」
封禹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上,垂頭不語。
封老也不傻,自己兒子自己了解,他這幅樣子就說明這事有隱情,但又不能明說。
可即使有隱情,今晚這頓罰也是免不了,不然軍中將士們就會認為私自帶兵出去並沒有什麼懲罰,她也會在軍中失去元帥的威嚴,因為她包庇了自己兒子。
「既然你已經知錯了,」封老示意帳外,「那就自己出去領那二十軍棍。」
通常五十軍棍就能打死一個體弱的男子。
上次賈校尉挨了杖責,可那只是普通木條,再加上打的人放水,她這才能沒兩天又活蹦亂跳。
可軍棍不一樣,手腕粗細的棍子,根根落下來都帶著見血的戾氣和重量。
封老此話一出,軍營里的將軍們震驚不已,齊齊跪了下來為封禹求情。
秦楚抱起的拳頭都在發抖,盡量穩著聲音說道:「北疆多月未有動靜,極可能會有陰謀。少將軍也是擔心,這才出此下策前去夜探。路上碰到北疆探子,這正說明北疆也在刺探我們糧草的消息。」
「秦副將說的對,再說彼此行動雖然沒領軍令,可也沒鑄成大錯,二十軍棍實在太重,求元帥收回懲罰。」
「末將,請求元帥收回懲罰。」
「求元帥收回懲罰。」
蔣梧闕進來時,看到的正好是這一幕。
她一路策馬狂奔,髮絲凌亂呼吸急促,好在緊趕慢趕總算是沒來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