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荷包

29.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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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遲遲不出兵,並非在等待機會伺機而動,而是軍中將士的甲胄出了嚴重問題。

北疆將士的甲胄兵刃一向由大皇女負責的兵器局專門定製,誰知她心黑人貪,上面撥下來的銀子被她自己先剋扣一半,沒有足夠的錢,她卻要求下面人做出足夠數量的甲胄兵刃。

本來有十分做甲胄的銀子,從大皇女手中流下來后就只剩下五分,她手下之人再扣個一兩分,最後能製作甲胄兵刃的錢就只剩下三分甚至更少。

這事起初耶律棋不知道,倒是蕭寶來找她時提起這事,說今年王庭撥出來製作甲胄的錢似乎有些少,怕不是有人要以次充好。

什麼叫以次充好,就是本來製作甲胄要用的皮革鐵甲全被換成質地較硬的布,怕甲胄重量不夠,鐵甲全用石片代替。

蕭家是皇室貴族,這代雖沒人在王庭中做官,卻是北疆最大的生意人,各方面都有聯繫,多少知道一些消息,尤其是兵器局偷偷向外面買布這事,自然瞞不過蕭家。

耶律棋得知此事準備調查事,大皇女已經動作迅速的將製作好的甲胄兵刃運往邊疆,那薄入蟬翼的甲胄莫說用來抵擋刀槍弓劍,就是連最基本的禦寒保暖都做不到。

這種東西哪裡瞞得過邊疆戰士,但王庭大皇女在王庭內欺上瞞下,一旦她咬定軍事用品沒有任何問題,極有可能用此事反過來誣陷邊疆將軍有異心。

畢竟北疆跟大蔣交戰多年,幾乎未曾討過分毫便宜。如今要把戰事失利全推到甲胄兵刃上,定會被大皇女反咬一口。

北疆將士穿著這種甲胄一旦對上大蔣兇猛的封家軍,怕是會被人家封老元帥一槍戳一串。

耶律棋也是沒有辦法,只能親自趕來邊疆,她來的那日正好聽說大蔣朝廷今年的糧草物資到了,頓時寫信請求王庭重新撥軍餉製作甲胄兵刃。

這信遞上去猶如石沉大海,一連五六日都沒有迴響,想必是君上覺得物資剛撥下去哪裡用的完,卻殊不知那些布制甲胄根本都不能用。

耶律棋怕大蔣突然發動攻擊,這才帶著侍衛來深州刺探消息。

她這是第二次來了,第一次來的時候在茶館碰到一個臉色不好罵罵咧咧的人,從她的隻言片語中,耶律棋聽出貓膩,做出大膽的猜測。

今年大蔣的糧草應該沒送到。

這個猶如雪中送炭的消息足夠讓北疆安心一段日子。兩軍交戰,沒有軍餉物資是打不起來的。

如果今天不是蔣梧闕攔住她,耶律棋是不打算同大蔣的八殿下合作。這人臉上帶著笑,心卻深沉的很,絕非別人口中無所作為之人。

紅木桌上,煮茶的火爐里火燃的正旺,不間斷的發出「嗶啵」聲,爐上的茶已被煮沸,熱氣翻滾不斷地頂著茶蓋子,裊裊氤氳之氣從茶壺中往四下溢出。

「你們朝廷對邊疆的將軍有戒心,見兩軍之間無戰事,故而剋扣了糧草。」耶律棋看了眼煮沸的茶,微微一笑,「棋的推測,可有半分錯誤?」

從始至終沒插.過半句話的封禹聞言突然掀起眼皮,放下手中杯盞,聲音清冷逼人,「三殿下是來談合作,還是來挑撥我大蔣君臣之間的關係?」

「朝廷不發糧草,那是相信我封家哪怕沒有糧草物資,也能和將士們守住我大蔣邊境。」

「三殿下莫要用你王庭君臣的關係來揣測我大蔣君臣。」

封禹心裡哪怕知道耶律棋說的是實話,可他這個時候還是該維護朝廷。

因為他是大蔣的臣子,是大蔣的少將軍。

「三殿下若是沒有合作的誠意,那封禹只能請三殿下去將軍府和母帥一談。」封禹神色清冷,面容冷峻,說完抬手撩起衣擺站了起來,垂眸看向耶律棋。

現在已經不是你想談合作就談想不談就不談的事情了,封禹話里的意思很明顯,你面前只有一條路,兩個選擇。

一是和他們談。

二是和封帥談,如果她願意跟你談的話。

本來氛圍緩和的廂房瞬間劍拔弩張,茶壺頂上的蓋子幾乎遮不住裡面翻滾的熱氣,只聽得茶水咕嚕的響聲。

耶律棋身旁的侍衛立馬抬手按住放在桌上的短劍,眼睛警惕,十五握著的杯子手指緊繃,就等彼此主子一聲令下。

耶律棋愣是沒想到這話是由封禹說出來的,她以為反駁她的會是蔣梧闕,誰知這人全程只是嘴角含笑,仿若沒注意到桌面上緊張的氣氛,低頭專註的將爐子里的碳火剔掉,用濕布包住茶盞放在一旁。

「不愧是封帥之子。」耶律棋不怒反笑,絲毫沒有被脅迫的感覺,抬手朝封禹舉起面前的茶盞,語氣帶有幾分切實的欣賞,「棋敬少將軍一杯。」

小二剛才送來兩壺茶,一壺煮好的溫茶,一壺留給客人自己煮的茶。幾人杯中的茶水都是溫熱,而一旁沸騰的茶壺離開火爐后,正慢慢趨於安靜。

蔣梧闕左手拉住封禹的手腕,將他拉著坐下來,聲音帶笑神色認真的看著耶律棋的眼睛,說道:「封禹之所以是我大蔣的少將軍,自有他的氣魄和能力,這跟他是誰的兒子沒有關係。」

因為這句話,蔣梧闕掌下的手腕怔了一下,隨後竟放鬆的任由她握著。

蔣梧闕右手端起面前已經有些涼的茶,舉起來和耶律棋的茶盞相碰,「大蔣的將軍脾氣都急,耳朵里聽不得挑撥的話。封禹若是有得罪殿下的地方,」她嘴角含笑聲音溫和,「還請你多多忍耐,畢竟這話是你先挑起來的。」

耶律棋覺得能跟蔣梧闕做朋友的人度量一定很大,不然絕對受不了她這三句話必有兩句直戳人肺管子的性子。

蔣梧闕抬頭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舉著空杯子看向耶律棋。

耶律棋現在喝不喝手中的茶,已經不僅僅意味著給不給蔣梧闕這個八皇女面子了,而是代表著她想不想跟這兩人合作。

微涼的茶水入喉,帶著些許茶里苦澀的味道,讓耶律棋微微皺眉,一時不知道自己幫北疆將士換新甲胄的做法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棋需要王庭發放新的甲胄,而八殿下需要你們朝廷發糧草軍餉,」耶律棋將空杯子放下來,神色認真,「所以我們需要聯手演一場戲。」

演給兩個朝廷看。

北疆王庭和大蔣朝廷不發甲胄糧草的原因無外乎邊疆沒有戰事罷了,只要對症下藥,一切就好辦了。

耶律棋帶著侍衛離開后,那壺茶的溫度剛剛能入口,蔣梧闕探身給皺眉思慮的封禹倒了一杯,遞到他面前,「喝點熱的。」

男兒家的,哪能總喝涼的。

這話蔣梧闕現在不敢當著封禹的面說,就將茶盞往他面前推了推,讓他嗅到茶香。

封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才耶律棋和蔣梧闕說的方法,根本沒心思喝茶。

他抿了抿微乾的唇,看向蔣梧闕,「這方法母帥一定不會同意。」

封禹從剛才到現在都沒喝過水,北疆乾燥,又在暖和的屋裡蒸了好一會兒,他嘴唇有些缺水發白。

蔣梧闕嘆息一聲,「剛才就不該讓你聽這個法子。」

乾脆將封禹也蒙在鼓裡,這樣他就不會掙扎了。

封禹是將軍,深州更是他們封家和將士拿血和命守住的,哪裡捨得用它冒險。

「耶律棋的話,能信嗎?」封禹手指蜷縮,微微低著頭,眼睛像是在看面前的茶盞又像沒有看它。

蔣梧闕側頭問封禹,「你想讓將士們平安過冬嗎?」

如今還未年底,這個冬天才剛剛開始,離結束還早著呢。

封禹眉頭擰著,心裡掙扎不已。母親雖然嘴上不說,可封禹知道她每晚幾乎都無法安然入睡,她在為如何讓朝廷發糧草軍餉發愁,甚至拉下臉面給晉老寫信。

這兩人從總角斗到不惑,彼此都懷著自己的傲氣。母親一直看不慣晉老就會張嘴搬弄是非,晉老看不慣母親只懂擼袖子提槍動手,兩人一直不服氣彼此,這次能逼著母親給晉老寫信,看來實在是沒什麼法子了。

朝廷既然派出皇女前來,可見態度。

封禹一直想得到母親的認可,哪怕沒有認可,他也希望自己能像個女兒一樣為她分憂。

「想。」

這個字像是卡在喉嚨里,艱難的吐出口,嗓音都有些低啞。

他想為母親分憂,想證明自己也能像女兒一樣,幫母親擔起身上的責任。

蔣梧闕端起封禹面前的茶盞,抬手遞到他嘴邊,讓茶水濕潤他發乾的嘴唇,「既然想,那就相信我。」

再演就過了。

這麼多年來蔣梧闕借著身子孱弱,幾乎沒跪下接過旨,因為這事太女沒少擠兌她。

蔣梧闕身子一晃,這才緩緩回神,臉色微白的接過聖旨,語氣艱難,「臣接旨。」

蔣梧闕的所有反應盡數被傳旨的宮人收在眼底,她不動聲色的斂下嘴角的喜色,等回去只消將八皇女的動作表情添油加醋的說給太女聽,打賞自然是不會少的。

畢竟宮裡人都知道,八殿下府里的管家吝嗇摳門的很,凡是來傳旨的宮人是沒有賞錢的,不像太女府里的人素來出手大方。

等宮人離開之後,趴在地上的十一連忙爬過去將金晃晃的手爐撿起來,捧在手心裡仔細檢查,見手爐完好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將手爐抱進懷裡,唏噓不已,「我的小寶貝啊,我的心肝啊,可花了上百兩銀子呢。」

剛才還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蔣梧闕此時正好好的站在院子里挑眉看手中的聖旨,餘光瞥了眼還跪著的十一,這才說道:「行了,我剛才要是不扔你的『心肝』,太女就該起疑了。」

一個病雞要去北疆,沒驚暈過去就是她堅強了。

十一立馬扯出笑臉,動作麻利的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土,嘴上雖說著,「跟殿下比,手爐算什麼。」手上卻把手爐放在胸口捂的死緊。

「出息。」蔣梧闕嗤笑一聲,將手中提著的聖旨遞給他,吩咐道:「讓十五來書房見我。」

十五就在府里值班,來的很快。

蔣梧闕把聖旨遞給她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龐稜角,問十五,「你覺得在封老的眼裡,我這個八皇女的面子能抵過這過冬的糧草物資嗎?」

十五耿直的開口,「恐怕不能。」

在愛兵如子的封老眼裡,莫說你八皇女的面子,就連皇上的臉也抵不過軍餉糧草。

蔣梧闕幽幽嘆氣,聲音裡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連你都知道的事情母皇又怎麼會不知道。」

更何況她身體「不好」。

可不管怎麼說,聖旨都下來了,蔣梧闕只能厚著臉皮去北疆,美名曰是替皇上去安撫將士們的心,實際上卻是去挨冷眼。

十一是府里的管家,雖說拳腳功夫半分不懂,可頭腦好使,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如今主子要出遠門,十一就指揮著下人收拾行李,事事過問仔細的很。

臨走之前,十一戀戀不捨的將袖子里的「心肝」掏出來遞到蔣梧闕手裡,「北疆不比京畿,冬天更是冷的很,殿下您把它拿著吧。」

比起手爐,蔣梧闕更想從十一手裡再拿點銀子。去北疆路途遙遠,她一貫又不會委屈自己,花銷自然不會小。

十一一聽蔣梧闕有開口要錢的意思,忙把小臉一板,「路上所需銀兩奴都仔細算過,絕對只多不少。」

蔣梧闕眉梢抽動,十一怕她依依不饒,忙把君后抬出來,「君后可說了,讓奴把銀匣子看好了,裡面存的錢將來可都是要給您娶夫郎的,花不得。」

蔣梧闕這才被堵的沒話說,怕自己一接十一的話茬,宮裡的父后就要給她張羅娶夫郎的事。

坐在馬車裡,蔣梧闕惦著手裡金晃晃的手爐,心想路上如果錢不夠,就把十一的「心肝」給它當了,不管如何,不能就這樣去邊疆。

北疆和大蔣的戰事已經不休不止的持續了近百年,兩國一直非敵非友,明裡暗裡的較量國力,事關國家臉面,誰都不肯認輸。

今年國庫空不空虛蔣梧闕不知道,但她知道太女今年張羅著給皇上重新修繕了花園,過壽時大擺宴席,半分也無國庫缺錢的模樣。

蔣梧闕指腹摩挲手爐上的花紋,心裡知道不撥軍餉這事八成還是母皇心裡的意思,只是借太女的嘴說出來了。

這一路上車馬都是晝夜不停的趕路,等離邊疆還剩一個州的時候,蔣梧闕卻喊了停。

到底是皇女,來北疆時皇上派了兩隊人馬護送,如今晌不晌夜不夜的,蔣梧闕突然喊停,頓時讓人莫不著頭腦。

「這一路大夥都辛苦了,」蔣梧闕從馬車裡下來,笑著說道:「咱們就地休息一天再趕路。」

護送的侍衛長只當蔣梧闕使皇女架子,心裡雖然不滿,但對她的決定卻不敢有什麼異議。

眾人休息的時候,蔣梧闕卻帶著隨行的十五去集市上逛了一圈,去的地方不是花街柳巷,做的事情也不是尋花問柳,而是凈找那些賣草料的地方。

十五跟著蔣梧闕多年,多少了解她的心思,「殿下,您是要買草料嗎?」

蔣梧闕雙手攏在袖子里,皺眉沉思,「不管今年北疆因為什麼原因沒有發動戰事,但我總覺得咱們不能就這麼空手過去。」

蔣梧闕想起什麼不由嗤笑一聲,「太女那肥腸豬腦,在母皇面前滿嘴的堯舜禹湯,背地裡卻做的都是女盜男娼。她光想著害我,卻不知道邊疆重地,我空手過來,到時候誰都知道朝廷今年沒撥軍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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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之解戰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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