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小呆瓜
沈嬤嬤將她抱回宮中,自是忙裡忙外的在幫她找驅寒的東西。
白濘半躺在床上,兩隻手掩在被子底下。
捻在指尖的,是一根細細長長的銀針,剛剛趁沈嬤嬤不注意從旁順手拿來的。
沒有半分遲疑,藏在被子底下的一隻手捏住銀針,猛地在自己手背上扎了下去,算了一下距離,又隔了一指距離再扎了一針。
明顯感覺到有血珠滲出來,但白濘不僅沒忙著止血,還用力的捏了捏傷處。
那兩個小洞馬上就變得紅腫起來。
「公主,喝薑湯。」
沈嬤嬤端著瓷碗過來,白濘伸出手去接,手背上兩處紅腫就格外醒目了起來。
「公主,這是怎麼回事?」沈嬤嬤一把拉住白濘的手,眼中儘是墨色翻滾。
……
沈嬤嬤帶著緩過一口氣的白濘來到皇后的寢宮,正巧聽見裡頭懷帝飽含怒意的聲音。
「你從哪裡弄來的蛇?冬日裡宮中如何會有蛇?」
沈嬤嬤帶著白濘站在門外,腳步一頓,面色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她蹲下來,對白濘說:「公主,等下把你的手露出來,尤其是在陛下面前,知道嗎?」
白濘點頭。
兩人走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的就是白景跪在地上,圓乎乎的笑臉一片蒼白,而他身旁站著的是白林,滿臉焦急卻什麼都做不了。
「父皇,母后,四哥五哥!」
白濘一個個叫人行禮。
懷帝最先瞧見他,稍稍平息了一些情緒,還算是和緩的開口問:「小六可有受驚?」
「回父皇,哥哥只是和我鬧著玩兒的,不礙事。」
她低頭,聲色平緩,藏在袖口底下的手一動不動。
沈嬤嬤覺得著急,想著白濘是不是忘記了剛剛她說的話,卻偏偏懷帝在這裡,她又不敢提醒白濘,只得盯著她暗自祈禱。
「小五,你說,誰給你的蛇?」
白景死死的咬著牙,最後迫於壓力,才像是辯解一樣說:
「這個不重要,反正牙齒都拔了,也沒毒,六妹妹不是沒事兒嗎?」
他從來不稱呼她為妹妹,白濘在心底冷笑了一聲。
轉頭對皇后再行了一禮,「母后,我想喝牛乳。」
洛皇后立刻就叫人從后廚端了過來,懷帝轉頭還想和白濘說兩句話,卻見白濘已經到了皇後身邊,便也只能作罷。
牛乳很快就端上來,白濘在沈嬤嬤期待的視線之中緩緩伸出自己的手,扣在那銀碗邊上。
洛皇后的視線本就落在她身上,再瞧見她手上兩個紅腫起來的傷口時冷了眉眼。
「小六,你手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沈嬤嬤等的就是這句話,『噗通』一聲就在懷帝和洛皇後面前跪下了,「陛下,娘娘,是老奴的錯,老奴該跟著公主的才是,老奴要是護好了公主,也不會叫公主讓蛇給咬傷了。」
白景猛地瞪大眼睛。
「老奴休得胡說,那蛇明明沒有牙齒的!」
他漲紅了一張臉。
懷帝剛剛還有所好轉的臉色猛地就陰沉了下來,對著白濘一招手,「小六,到父皇這兒來。」
白濘走過去,任憑懷帝牽起她的手。
一年都說不上幾句話的父皇,如今少見的牽了她的手,果真如同那些話本上說的一樣,父親的手即便在寒冷的涼冬也是暖的。
白濘默默垂下自己的眼睫。
她手背上有兩個小孔,有些發紅,傷口是小,但足夠給白景這次的行為再加上一層罪。
「不是,我沒有,那蛇……!」
白景還想再說話,懷帝直接便打斷他,「小五,不管那條蛇如何,你妹妹是不是你可以作弄的?」
白景一噎,說不出話來。
「你是個男人,你還是哥哥,站在這裡婆婆媽媽便是你給父皇的交代?」
白景咬緊了自己的下唇。
「去□□爺爺那兒跪著,什麼時候起來,就看你自己認錯的態度。」
白景平常沒少跟著栗夏干作弄人的事情,□□祠堂那兒也去了不止一回,他昂著脖子走人,走之前還狠狠的瞪了白濘一眼。
白濘做出愧疚的樣子,轉身就要求情。
懷帝卻直接叫來了御醫給她把脈。
這樣一來她倒是也省事。
懷帝又安撫了白濘幾句,敲打了剩下的白林,才滿臉陰沉的走了。
寢宮裡就只剩下白林和白濘,還有洛皇后。
「小六回去罷,明日來我這繼續抄佛經。」
洛皇后眼皮都不抬一下,徑自說道。
「沈嬤嬤,你幫小六整理一下她的東西,陛下方才和本宮商量了,旁邊的『十香居』就給小六做行宮了。」
沈嬤嬤臉色一喜,連忙應『是』。
十香居是皇後行宮旁的一處小行宮,這宮中除了太子有自己的東宮之外,尚且還沒有皇子有自己的行宮。
當然,他們都是跟著自己母妃的,不像白濘這樣是寄養在皇后名下的。
十香居位置也偏僻的很,但有自己的地方,到底還是方便一些,而且沈嬤嬤也不想再讓白濘總是被四皇子和五皇子刁難了,將三人分開倒是也好。
她是個聰明人,皇后將她給了白濘,白濘以後才是她的主子,主子好了,她們這些做奴才的自然也才能更好。
白濘唇角翹起,父皇這是怕她在皇后這裡多生事端?所以讓她趕緊搬出去?
不過這樣也好,方便她辦事情。
「既然都有自己的行宮了,到時候宮女和侍衛也要撥一些過去,你挑自己喜歡的就好。」洛皇后的態度不冷不熱,但白濘卻是知道,這份補償必定有皇后的一份功勞。
「多謝母后。」
「多謝我就多抄幾份佛經吧。」洛皇后閉上眼睛,「你回去吧。」
洛皇后給白濘的感覺,就彷彿多在這世上一天,便累一天。
叫人見不著她的笑顏和眼底的亮光。
對自己的孩子也不冷不熱。
從皇後宮中走出來之後沒多久,白林就從裡面追出來。
「白濘,站住。」
白林比白景稍稍沉穩一些,但在白濘看來,也就是稍稍的程度而已。
「小五的蛇沒有牙齒,他不會騙人,你手上的傷口是哪裡來的?」
此時沈嬤嬤不在她身邊,她本來就想去□□祠堂來著,沒成想白林見她落了單居然敢自己追上來。
「四哥,這個重要嗎?」她微笑著揚起自己的手,臉上不再是往日那副冷漠的樣子,撕開平和的假面,她露出自己的獠牙,「這個節骨眼來攔住我,只要我想,四哥就要去□□祠堂一起陪五哥了。」
和白景一樣,白林從來都沒聽白濘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
「你!果真是你在搞鬼!」
白林氣憤的想要去抓白濘的肩膀。
白濘輕輕鬆鬆制住他的手,力氣比白林大了許多。
「四哥,你和五哥怎麼就這麼笨呢!」她搖搖頭,用力的推了白林一把,然後自己緩緩的坐在地上,仰頭看著白林說:「這都是你們自己自找的,有空的話你還是多想想怎麼把四哥從祠堂里接出來吧,希望四哥記住我今日說的話,以後,看見我,就繞道走,別想著到我面前來拿走點什麼,不然我讓你們爬都爬不起來!」
白林冷笑一聲,有種被自己平常拿捏在手心裡的小寵咬了一口的感覺。
「就憑你?」
白濘微微一笑,看著遠處走來的身影,開始拔掉自己頭上的髮釵,墨發散下來,她眼神狠戾,像一隻已經將獵物趕進自己領地的凶狼。
她一腳揣在白林的小腿上,疼的他齜牙咧嘴。
白林捲起袖子就一把拎起白濘的衣領,將她從地上整個抓起來。
正要說點狠話的時候,聽見一旁傳來一聲滿含威嚴的聲音。
「林兒!住手!」
白林詫異回頭,還保持著好似要一拳打下去的樣子,看見身後拉著栗夏小手的張太后。
她看著白林,眼中滿滿都是失望的神色。
耳邊還有白濘刻意壓低的聲音。
「四哥,我說過了吧,以後見著我,繞道走,不然我就讓你爬都爬不起來。」
倒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白濘一腳踹的重,如今火辣辣的痛,而等下,白林估計就要去陪白景一起跪祠堂了。
……
宮中的消息一人傳一人,很快就傳到了卓景的耳朵里。
府上大夫正在為他上藥。
他臉色一片蒼白,更重要是他腹部一片皮肉翻卷,是被野獸撕咬出的傷痕,再加上在寒水裡泡的太久,一圈肉都漲的發白。
卓景聽見了宮中的消息卻笑的開懷,「被蛇咬傷?虧她做得出來,我教她讓別人難受,她倒是先傷了自己,小呆瓜一個!」
大夫王忠聞言古怪的看了卓景一眼。
身上帶著傷還跳到寒水裡去,他就很聰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