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再交鋒
這樣的話顯然王忠是不敢當著卓景的面兒說出來的。
「大人還是多顧著自己的身體吧。」他也算是跟著卓景的老人了,這兩年卓景在官場上看似步步高升,那可都是用命搏出來的,「六公主那兒,您看要不要去請幾個『百面樓』的人來解決一下?」
百面樓是敬重最大的消息樓,之所以取這個名字,便是它有千百種變化,既是傳遞收集消息的地方,也是□□的好地方,當然,百面樓的原身其實是間花樓,底下勢力錯綜複雜,算是江湖之中不可撼動的存在。
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江湖也有江湖的流派,
不到萬不得已,卓景是不會把江湖上的人引進朝堂的。
而百面樓顯然也從來不做有關皇室的生意。
當今聖上賢明,大懷人人安居,百面樓的主人曾放過話,接誰的單都可以,除去和皇室,與陛下有關的單子。
「不著急。」卓景靠在太師椅上,左手放在桌面上,一隻黑貓迅速跳上他的掌心,他摸了摸黑貓的腦袋,笑了,「我看那小丫頭也有趣的很,且讓羅崇年先教著,他想借她的手從刑部出來,我倒是要看看到最後又是誰為誰做了嫁衣!」
聽見羅崇年的名字,王忠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眼底有憎惡的光,「羅崇年那等卑鄙小人,就該爛在大牢里,當年四爺可沒有半分對不住他,是他狼子野心,連累了一家人!」
「忠叔,慎言!」
卓景面無表情的打斷他,「我如今是卓景,羅家的仇怨就別再提了!」
王忠看了看四周,這才不甘心的閉上了嘴巴,以往羅家是何等風光,如今卻連提起來都要格外小心一些。
「大人,你今日可是為何要去救公主?」王忠到底還是忍不住,疑惑的發問,「冬日水冷,若是六公主在裡頭出了什麼意外,不是正好?」
卓景摸著毛腦袋的手微微一頓,抿唇道:「忠叔,她是在宮中落水,定會有人救她,所以不如我來救,不然……!」
他看向自己腰上的令牌,「這份功勞可就是別人的了。」
話說完了,葯也已經上好了,卓景捏著貓的脖子讓它落在自己的肩頭。
「走吧松子兒,帶你出去玩!」
語氣輕鬆,顯然心情不錯。
王忠臉皮抽了抽,之前還說嫌棄那貓呢,怎麼如今名字都有了。
「這貓……?」王忠覺得實在和自家主子不太搭!
「不覺得這貓像那丫頭嗎?」卓景捏了兩下松子兒的耳朵,松子兒已經感受到自己被接納了,有恃無恐的伸出自己的爪子在卓景指尖揮了揮。
卓景笑著將自己的手指收回,說:「看著可憐巴巴,爪子倒是利的很!有趣!」
王忠望著它走出去的身影,心頭卻不自覺的浮上一層擔憂的神色。
而皇宮裡,白濘正坐在石凳上看著沈嬤嬤指揮著宮人上上下下的忙活著。
侍衛和宮女的數量都翻了整整一倍,雖然比起其他皇子來說這點人數不算什麼,但是對白濘來說人多人少還真的無所謂,關鍵是能為她辦事的人要好好的挑出來。
「先幫公主把寢殿清理乾淨,偷懶的就重新給我回你們的浣紗局去。」
洛皇后讓白濘自己去挑,白濘直接挑了在最辛苦的地方做苦力的宮女來,幹活利落,而且容易滿足,今日第一日,有沈嬤嬤幫她□□新人,她自然是站在一旁微笑就好。
等寢殿弄得差不多的時候,白濘出聲叫住沈嬤嬤。
「嬤嬤,幫我端杯茶來可好?」
沈嬤嬤自然是立刻就將熱茶遞到了白濘的面前。
「嬤嬤在這宮中待了幾年了?」白濘輕輕眨了眨眼睛,問道。
「老奴十五入宮,如今已經有三十餘年了。」
沈嬤嬤低著頭,心裡琢磨著白濘的用意。
「三十年了,那嬤嬤定知道,我親生娘親是誰吧?」白濘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熱茶,餘光瞟到沈嬤嬤突然一下子變得煞白的臉色,「可能給我講講我娘親是個怎麼樣的人?」
「公主,老奴,這事兒老奴也不清楚啊。」沈嬤嬤在挺清楚這個問題的時候,背後瞬間就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來,「可是有誰在公主面前說起什麼來了?」
不然以白濘寡淡又怯懦的性子怎麼就突然會問起這個事情?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抬頭迅速的看了白濘一眼。
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兩隻□□疊在一起一盪一盪的,一雙清亮的眼睛落在她背上,仿若被一層刀刃刮過絨毛,密蟻啃咬一般難受。
六公主……什麼時候變了個模樣了?
「嬤嬤不想說倒也沒事。」白濘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沈嬤嬤,突然一笑,清楚的見到沈嬤嬤的肩頭一松,「我向來不愛強人所難,只是嬤嬤這般資歷,跟了我,倒是可惜了。」
這句話又是頂難接的一句話,沈嬤嬤剛剛松下的那口氣頓時提了起來,「公主何出此言?能跟著公主是老奴幾輩子修上的福氣!」
「以前跟著我的林嬤嬤總是說,良禽擇木而棲,而我可不是什麼好木。」
白濘算了算自己手上可以用起來的人,雖然沈嬤嬤原先是跟著洛皇后的,但是卻不是洛皇后的陪嫁,若是不能將她變成自己人,怕是再培養心腹也格外難。
「如今讓嬤嬤你跟了我這塊爛木,實在委屈嬤嬤。」
白濘輕輕將茶杯放下來,「嬤嬤說是不是?」
沈嬤嬤若是聽不出來白濘的意思,就白在這宮中混三十餘年了,這是讓她表態啊!
畢竟她是從洛皇后那邊過來的人。
想了想,沈嬤嬤擺正自己的身姿,規規矩矩的給白濘磕了個頭。
「公主殿下,良禽擇木而棲此話本無錯,在老奴看來,公主不是爛木,而是一顆幼樹,老奴等您成為蒼天之木,為此,老奴願與公主共進退。」
她不是沒有野心的人,和她一起進來的,如今早就成了宮中的一等嬤嬤,太後身邊的常嬤嬤,皇後身邊的李嬤嬤,還有皇子,太子身旁,就連跟著慶陽郡主的碧水丫頭如今都成了碧水姑姑。
她無兒無女,也過了能出宮嫁人的年紀,自然要為自己打算,本來她見白濘軟弱可欺,想著軟主子有軟主子的好,她幫著立起來,也能安享晚年。
如今與白濘兩人關上門,卻發現她仿若變了一個人一般。
從容鎮定,八歲的年紀卻鎮的她脊背都挺不直。
該說……果真是那人的女兒嗎?
「我如今在宮中的日子不好過,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嬤嬤了。」白濘起身,在沈嬤嬤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長睫蓋下來,放軟聲音,「往後的日子裡,可還要辛苦嬤嬤了。」
一個想培養心腹,另一個想成為主子的一把手,兩人自然是一拍即合。
當天晚上,白濘就帶著沈嬤嬤兩個人悄悄的從宮中溜了出去,還帶上了許多首飾和之前白濘自己存著的積蓄。
「公主,您將這些東西都帶出來是為何?」
「典當!」
白濘掩在斗篷下的唇緊緊抿起,「這些東西當掉,足以買下京城裡三間不錯的酒樓。」
沈嬤嬤一驚,「公主是想?」
「宮中的路子走不通,咱們就從宮外開始走。」月色亮的滲人,白濘踩著腳底下的碎石,停下腳步,「我年紀太小,不便露面,所以叫嬤嬤出來,不要那些勢頭正旺的酒樓,就盤那些店面雖大卻不景氣的,明白嗎?」
沈嬤嬤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白濘的用意,勢頭正好的不願意盤,要接就接那些不景氣的,開價低,大不了從頭做起。
「即是如此,那嬤嬤去吧。」白濘站在當鋪外頭,「我在這裡等你。」
看著沈嬤嬤走進去之後,白濘鬆了一口氣。
「你倒是放心啊,那不會是你全部身家了吧?」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叫她頭皮一炸。
白濘轉身,看見月色下少年妖異,左肩上黑貓兩隻碧綠眼眸灼灼,讓人想起陵墓深處老人口中的妖妖鬼火,平添幾分心驚肉跳。
「卓景?」
「小公主!」
卓景上前一步,肩上的松子兒見到白濘整隻貓都興奮的不得了。
搖搖尾巴就要對著她撲過來,被卓景拉住尾巴就丟到一旁。
「小公主這樣一日日的總出來真的沒事?」卓景揮了揮手,身後幾名黑衣人頓時就將她給圍起來,「夜路走多了,小心碰上什麼不該碰的東西,譬如……三岔路上的惡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