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童話(8)
小桃是在第三個麥收季節接到家裡的電報的。小桃把電報給羽看。電文寫著:「母病危速歸。」小桃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汪著淚水:「我沒請下假來。頭兒說,農忙季節,不給假。」羽說:「那怎麼辦?」小桃說:「怎麼辦?跑唄。」羽良久不語。兩人同時想起了前天陳玲作的動員報告。陳玲說,農忙季節,誰也不準請假,如果未經批准擅自離隊,以逃跑論處。如果知情不報的,要全隊通報批評,如果幫助他人逃跑,要受處分。但是小桃堅持要走。兩人嘰咕了一夜,商定凌晨三點鐘就起身,趕在上工的前頭,這裡離火車站要有40多里地,要是攔不上車,就得腿兒著走了,得打出這個時間來。商量篤定,小桃就香香地睡了,羽又是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在這個季節,天花板上的冰凌已經化了,換成了無數蚊蟲趴在上頭,黑壓壓的一片,過一會兒,就掉下一兩隻來,有時候還掉進打呼嚕的人嘴裡。凌晨時候羽才迷糊著,迷糊著了就做了個惡夢,醒來后斷斷續續也記不清了,只記得她和小桃背著行李到了火車站,她覺得很累很累,好象腿都快邁不動了,但是她們都看見火車站的月台上有個女人的背影,很風韻的,小桃就叫上了:「媽媽!是我的媽媽,媽媽!」羽不知道怎麼了,也跟著一起叫,叫媽媽。媽媽這個字眼對於羽已經很陌生了,一開口叫媽媽,便有兩道溫暖的淚水慢慢從眼角淌下來。可是,那個女人一回頭,卻是一張沒有五官的白臉,羽驚叫了一聲醒來,看見小桃還在香香地睡著。羽回憶夢中的情形,做出叫媽媽的口形,她發現自己真的在流淚。她真想象別的女孩子一樣倒在媽媽的懷裡撒一回嬌,要媽媽來哄她,小桃這一回去,她的媽媽還不知怎麼疼她呢,她想。看看錶已經是三點鐘了,她叫醒了小桃,並沒有梳洗,兩人悄悄地各拎了一個提包溜出去。走出隊里的時候很順利。但是天太黑了,路又難走得很,兩人磕磕絆絆走了一路,沒有攔著車,只聽見遠處野狼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