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鑄劍堂風波
葉長生端坐在輪椅上,一襲黑衣,白髮披肩,被葉向東推著,緩緩上前。
「屬下見過少堂主!」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葉長生面無表情點點頭,目光清冷,看向主座前的副堂主劉敬業。
洪雲濤是害死他父母的幕後黑手,那麼副堂主劉敬業,則是害死他父母的元兇。
當年父親大人煉化天外隕鐵的時候,正是劉敬業在材料里做了手腳,才導致爐鼎炸裂。
這個叛徒,很快就會付出代價的,但不是現在。
葉長生淡淡一笑,目光從大鎚和老嫗的身上一掃而過,最後看向手持鞭子的華服少年,鑄劍堂兩院管事,周雷。
周雷大大咧咧地抱拳道:「稟告少堂主,王大鎚盜取庫房財物,人贓並獲,鐵證如山,按照條例,應打斷雙腿,逐出鑄劍堂!」
葉長生彷彿沒聽到一般,清冷的目光掃過鑄劍堂的眾多高層。
目光所到之處,眾人無不心虛地低下頭來。
長生失望地輕嘆了一聲:「過去的幾年裡,大鎚經常從鑄劍堂里拿些吃的,去接濟逃難過來的同鄉,在座的各位都是知情者,也並沒有說什麼。怎麼到了今天,你們曾經默認的善舉,卻變成了偷竊呢?」
此言一出,眾人更是羞愧。
跪在地上的大鎚哆嗦著嘴唇,任由眼淚奔涌而下。
周雷撇了撇嘴,昂然道:「少堂主,在下作為兩院的管事,自然要盡心盡責,偷竊就是偷竊,規矩就是規矩!」
周雷這次接受舅父洪雲濤的指令,就是要利用自己管事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法辦了大鎚。
沒有了王大鎚,舅父就能安排別人給葉長生推輪椅,監視葉長生的同時,還能窺探到葉家藏寶室的秘密。
所以,只要能達到目的,得罪了少堂主又如何,反正這位少堂主早就名不副實了。
鑄劍堂,遲早是我洪家的。
心裡想著,周雷的底氣更足了,腰桿更直了。
葉長生看著不可一世的周雷,笑道:「規矩?你和我講規矩,那咱們就論論規矩。」
他的目光轉冷,淡淡道:「去年三月,你從景天商行購買了三十噸焦炭,收取了三千兩銀子的回扣,可有此事?」
「去年六月,你從回春堂購買的藥材以次充好,致使三個高爐的鐵水熔煉失敗,可有此事?」
「今年二月,你搞大了兩個丫鬟的肚子,不但剋扣了她們的工錢,還將她們趕出鑄劍堂,可有此事?」
葉長生嘲諷一笑:「周雷,按照你所謂的規矩,你犯下這些事,該當如何論處?」
周雷眼中充滿驚駭,臉紅脖子粗地喊道:「污衊,這是污衊!」
葉長生冷冷道:「給你臉你都兜不住,要不是看在世伯的面子,周雷,你以為你這個人渣,還有資格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談什麼規矩?」
人渣?
你敢罵我是人渣?!
周雷氣得渾身發抖,胸膛幾乎要炸裂了。
葉長生那充滿嘲諷和不屑的眼神,旁人鄙夷的目光,更讓他充滿了羞恥感。
急怒攻心之下,周雷怒吼道:「葉長生,你找死!」
他猛地舉起手中的鞭子,向著葉長生狠狠抽去。
「不要!」大廳眾人不禁發出驚呼。
「放肆!」站在外圍的葉向東目瞪欲裂,再阻止卻來不及了。
葉長生端坐在輪椅上,看著撲上來的周雷,眼神微微一凝。
早就凝練出的一道靈魂射線,瞬間釋放而出,精準地刺入周雷的眉心。
靈魂穿刺!
「轟!」
周雷的腦海中一聲轟鳴,身體失去控制,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上。
長生信手抓住飛來的辮梢,稍微一發力,就搶過了鞭子。
看著猶自恍惚的周雷,他的眼中充滿冷意,揚起鞭子,向著周雷狠狠抽去。
「啪!」
周雷的眼角到下巴,赫然出現一道恐怖的鞭痕,翻裂的傷口中,血花迸濺而出。
沒等周雷反應過來,第二鞭子又狠狠抽打在他的腦門上,再度讓他陷入眩暈之中。
「住手!」走進大廳的洪雲濤大聲說道。
「啪!」葉長生的鞭子再次落下來,抽在周雷的臉上。
一鞭一鞭又一鞭。
葉長生神情冷漠,機械地揮舞著鞭子。
周雷雙手抱頭滿地打滾,很快變成一個血葫蘆。
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了。
副堂主劉敬業臉色發白,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上前道:「少堂主,周管事畢竟是洪莊主的親外甥,您看……」
「鑄劍堂姓葉,不姓洪!」葉長生募得一聲怒吼,所有人心頭劇顫!
劉敬業嚇得連退兩步,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洪雲濤臉色鐵青,凌厲的殺機從眼中一閃而過。
葉長生隨手將鞭子扔在地上,掏出一塊白色的手帕,拭擦著臉上的血點子。
這塊手帕是婉兒送他的,上面還綉著兩隻鴛鴦。
染血的鴛鴦飄落而下,葉長生看向奄奄一息的周雷,冷冷道:「記住了,我葉家給你的,你才能拿,不給你的,你什麼都拿不走!」
這話雖然是對周雷說的,卻讓不少人心中大駭,洪雲濤的心頭也是猛地一跳。
大廳再度陷入沉寂,葉長生一臉疲憊道:「我累了,從明天起,劉副堂主繼任鑄劍堂堂主。」
「少堂主!」
「長生賢侄!」
所有人一臉震驚地看向葉長生,懷疑他們的耳朵聽錯了。
葉長生轉過輪椅,向著洪雲濤道:「鑄劍堂需要用心的人去打理,這樣我才能專心鑄劍。世伯,以後還要您多多幫襯才是。」
洪雲濤心中湧起一股狂喜,假裝糾結了片刻,無奈點頭道:「也罷,姑且讓世伯幫著你打理,你安心鑄劍就是了。」
「少堂主,三思啊,鑄劍堂可是老堂主畢生的心血!」盧萬芳等幾個葉家老人大驚失色,紛紛跪倒在地上,大聲力勸道。
葉長生心中湧起一股暖意,微微一笑:「盧爺爺,你們都是看著我長大的,想必也不想看我活得那麼辛苦吧?長生已經決定,要開設一家門店,就叫做問劍堂,如果你們願意,就過來幫長生的忙。」
盧萬芳老淚縱橫,用力點頭:「我們跟少堂主走,生是葉家的人,死是葉家的鬼!」
三年來,盧萬芳他們這些葉家的死忠派,飽受排擠和打壓,只能眼睜睜看著大權旁落。
鑄劍堂,早就不是當年的鑄劍堂了。
與其在這裡被人嫌棄,倒不如跟著少堂主一起干,省得受那窩囊氣。
他們其實也明白,少堂主這麼做,是為了安置好他們這些老人,這也是避免和紅葉山莊起衝突的最好的辦法。
洪雲濤在一旁聽著,心裡莫名一松。
當初他提議長生開設一家兵器店,原本就沒安什麼好心。
既然葉長生主動提出來,他求之不得。
洪雲濤也絲毫不擔心會養虎為患。
憑藉葉府後院的那點簡陋設備,小打小鬧還行,根本無法形成規模。
說到底,問劍堂日後的發展,還是要依賴鑄劍堂,還是要看他洪雲濤的臉色。
葉長生看向洪雲濤道:「世伯,前些日子,郡守府的司庫大人來訪,委託我們鑄造一把劍,訂單我接了,是以問劍堂的名義接的。」
洪雲濤不禁皺了皺眉,旋即欣然道:「如此也好,若是能得到郡守府的認可,這對我們也是好事。」
鑄劍堂為河道衙門鑄劍,問劍堂為郡守府鑄劍,其實也沒什麼打緊的。
生意人不就該左右逢源嗎?
洪雲濤今天的收穫已經很大了,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和葉長生交惡。
看到洪雲濤沒有反對,葉長生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就是為了把葉家的老人們,順利帶回家。
盧爺爺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遠比一個空殼子重要的多。
願意跟隨葉長生回到葉府的,只有四十多人,大都是盧萬芳和馮老坤這樣早年追隨老堂主的老人。
短短一天的時間,這些人留下的職務空缺,就迅速被人填補上,大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意味。
名義上,鑄劍堂依舊是葉家的產業,但明眼人卻很清楚,鑄劍堂,已經變天了。
黃昏時分,一輛輛馬車駛出鑄劍堂的大門,離去的葉家老人們,不時回望暮色中的建築,淚眼婆娑,滿是不舍。
漸行漸遠,葉長生放下車廂的帘子,喃喃道:「父親大人,不用太久,長生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