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盤龍寨

上次買的騾子早就托清風賣了，這次下山又買了一頭。其實我也不是真的偏愛騾子，但總覺得馬太高大，驢又太矮小，所以取了中庸。騾子跑的沒有馬快，也沒有馬跑的遠，但卻很適合我這種漫無目的遊盪。

我現在比上次下山時的身形更加女性化了一些，看上去也有十五、六歲年紀了（實際年齡應該已經快二十二了）。

雖然天宇朝民風開放，但姑娘家獨自行走江湖還是多有不便，所以我早早就換上了男道士服。

穿道士服也是為了方便，因為當蘭芷玉心經修到第七層以上，仙化就會非常明顯，我上次下山時，即使穿男裝也有人注目圍觀、嘖嘖稱奇，我想若穿上道士服，人們可能就不會覺得那麼驚奇，畢竟出家人有超凡脫俗的氣質還算正常。

出了谷才發現外面已經是深秋時節，谷外到處都是一片落葉蕭瑟的景象，跟上次下山時的春日繁華差了好遠。可能也是因為這些，這次下山不但沒有疏解我胸中的鬱悶，還讓我經常觸景生情，自傷身世。

我在這邊，本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只有小谷是我的棲身之地，蕭采算是我最親近的人。如今最親近的人離我而去，此生此世不知道會不會再見，而小谷這個世外桃源又變成了傷心之地，每一念及便會心中刺痛。

此時我真的感覺到天地雖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本來我因為不喜歡掌門師伯，並不想回去門中，但在外面時日一久，越發覺得自己隻影單形的可憐，便打起了清風的注意，想回去門中將他拐帶出來，結伴同行。

確定了目的地，可能是因為心裡有了依託，我的心情竟好了許多，也開始有興趣四處吃喝尋樂。

這一日，我轉到了湘西一帶叫龍蟠山地方。跑到這裡來倒不是因為風景有多好，主要是因為這附近有一個土匪窩叫盤龍寨，號稱湘贛第一寨，據說大寨主龍行雲是黑道高手榜上有名的人物，官府懸賞白銀千兩，卻從來沒有人能領到這筆錢。

我倒沒想要做賞金獵人，只是來這附近轉轉，要是運氣好碰上幾個山賊還能活動活動身手。蕭采不在了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能陪我練劍了。

逍遙門在江湖上有很超然的地位，隱隱是正道武林的精神領袖。作為門中弟子，我又不能亂跑到別人門上去挑戰，所以除了能來找找山賊，我還真的覺得自己是英雌無用武之地。

當然積極剿匪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我要不停的尋找一些刺激的事情，來讓自己沒有時間想起蕭采，沒有時間哀愁。

之前其實我也去參觀了幾個小山寨，但是都實在不上水平，屬於農民自發性質的，沒有幾個會家子。我對這個盤龍寨倒是寄予一些希望，怎麼也是有黑榜高手坐鎮的地方，應該不會太差吧。

不過山賊還沒遇上，我倒先遇到了一個少女，一個我當時並沒有意識到的、會給我人生帶來天大變化的少女。

我正騎著我的騾子慢悠悠的往山賊經常出沒的那條山路上走去，就聽見後面有人騎著馬趕了上來。

因為這附近鬧賊鬧得太厲害，很少有人敢孤身趕路，所以我回頭看了來人一眼。我小小吃了一驚，竟然是一個著紅衣、騎紅馬，背上還背著劍的少女。很典型的江湖女俠打扮，不像我，穿男道裝不說，劍還放在騾子身上。我當時就猜，她不是小土匪就是跟我一樣來找茬的。

她路過我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了我一眼（誰叫我的騾子矮馬一截呢），愣了一下，接著關切的說："神仙弟弟，這條路有賊出沒，你還是換條路走吧。"她竟然叫我神仙弟弟，真是讓我哭笑不得。我這時才仔細的打量她，著實驚艷了一下。

她是個非常美的少女，柳眉杏眼，皮膚白皙，穿紅衣不但不顯俗艷，還透出一股子貴氣。

我當然不會跟她說我是來踢寨的，只能裝傻說，"姑娘不是也要走嗎，為什麼你走得，貧道就走不得？".

她應該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雖然嬌憨卻並不魯莽，觀察了我一下，可能猜到了我是有備而來，所以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扔下一句"一路小心"就驅馬繼續趕路了。這番對話倒是讓我對她有了幾分好感，心裡想著要是再遇上一定要交個朋友。

我們很快就遇上了，因為我猜的不錯，我們都是來撞山賊的。不過她做的更大膽，竟然跑到寨門口叫陣，挑戰大寨主。

這個時代的人還是相對比較純樸的，江湖上很講究規矩。像是受挑戰的人，就算是山賊，也不能敗后聚眾報復，要想贏回來，只能自己出手。所以這個小丫頭才敢一人單騎跑來踢寨門。

盤龍寨建在重山之中，位置險峻，易守難攻。而且若守不住還可棄寨逃向後山打游擊，這也是為什麼官府屢次圍剿不果的原因。

我本來是想偷偷的潛進去參觀一下再說的，但看見紅衣小姐在寨門口，就驅著騾子跑了過去。她看到我並沒有驚訝，只說，"神仙弟弟也來啦？你也是來賺那一千兩銀子的？"我聽了直想翻白眼，之前白白誇她聰明了，怎麼如此不通世事。這錢要是那麼容易賺，早就有人賺走了，想那龍行雲是黑榜上位的人，必然有些過人之處，又豈是你這小丫頭能輕易打敗的。就算真敗在你手下了，你打敗他，他的手下不能動手，那是江湖規矩，但你要把人帶走，他的手下能不動嗎？

想著這些，我卻懶得說出來，不動聲色地回了她一句，"我只是來看看的。"反正我都在這裡了，又很喜歡她，就讓她去玩一下，挫挫她的銳氣也是好的。

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勝過龍行雲，不過到時候帶著她跑路的本事還是有的。只要確保她不讓人搶進寨去做壓寨夫人就成了。

只是很快，龍行雲現身之後，我就發現事情並不是像我想象的那麼簡單。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穿黑衣的人從山上走了下來。我的靈覺雖然因為之前情場受挫道心失守而遲鈍了許多，但還是清楚感覺到來人應該不超過三十歲，散發出如山嶽般的氣勢。他看似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極為踏實，但很快就從山上到了我們的眼前。

雖然早猜到龍行雲必然不是一般的人物，看到他時還是吃了一驚。他的臉龐英俊得沒有一絲瑕疵，身形挺拔如槍，渾身上下充滿了霸道的男性魅力，他毫無疑問是我見到過的最出色的男人。

我瞥了紅衣小丫頭一眼，看到她眼中的痴迷和面上的紅雲，立刻就明白了這唱的是哪一齣戲了。敢情人家是來打情罵俏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幹嘛來摻這一腳。

龍行雲看了紅衣一眼，緊接著看向了遠遠站在一邊的我，沉穩如他眼中也閃過一絲驚訝。我也可以理解他的驚訝，先天級數的高手本就很少，每個門派能有一兩個就已經是很有實力的象徵了，就連逍遙門，真正突破心經第六層進入先天之境的，每代也不會超過十人。而我不僅是先天高手，樣貌還如此年輕，也難怪他會吃驚。

但他也只是吃驚而已，並沒有懼怕，他能看得出來我的實力，本身就說明他的實力不低於我，甚至高於我，因為若是普通練武的人根本發現不了我會武。

於是，他不再看我，轉向紅衣沉聲說，"怎麼又來胡鬧？"小丫頭一噘嘴道，"什麼叫胡鬧，不動手怎麼知道我這次不會贏？"

我心裡不禁暗笑，這哪是來比武，這是來撒嬌會情郎的。看來他們早就認識，小丫頭也不是第一次來找碴的。不過實力還真是相差到不用動手也知道結果的程度。

"這位小道長是你找來助拳的？""不是，他說他只是看看的。"

他對那小丫頭十分容忍，看她不動手不罷休的樣子，無奈道，"那就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