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買房（上）
「誰？」楊志喝道。
「敢問可是青面獸楊志楊武舉？」門外，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響起，此人說話十分有力，中氣十足。
楊志心中詫異，這麼晚了，究竟是何人？雖說開封不宵禁，但晚上還是有士兵巡邏盤查的，一般人才不會出來，以免生事端，而這人深夜來訪，究竟有什麼事情呢？並且，他居然知道自己做過武舉？這人，不可小覷。
楊志膽大，也就不懼，站起身來，走到門邊，伸手拉開了門，一個身材約有七尺，比自己略低半個頭的精瘦男子出現在自己眼前，此人看起來精瘦，實際上卻無比結實，沒有一絲的贅肉，皮膚緊緻，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見了楊志，此人一抱拳，道：「龐萬春見過楊兄！」
「你認識我？」楊志眸子眯起，瞳孔收縮，眼中有了一絲殺意。無事不登三寶殿，潘萬春來此，究竟有什麼目的？
龐萬春感受到楊志的殺意，便呵呵笑了起來，道：「楊兄義薄雲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龐某佩服，故特來求見。」
楊志微微一愣，立刻明白龐萬春說的是前幾日的事情，只不過，龐萬春這名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到在哪裡聽過。
龐萬春見楊志沉思不語，再道：「莫非楊兄不願讓龐某進屋？」
「是洒家失禮了。」楊志尷尬一笑，畢竟是客人，剛才他的舉動卻是有些失禮。
進了屋，楊志為龐萬春倒了一杯茶水，單刀直入，道：「不知龐兄在何處認識的洒家？」
龐萬春抿了一口茶，笑著說了起來。如楊志所猜，那日高衙內為難趙佶、楊戩的時候，龐萬春就在一旁觀看，對楊志的武藝印象頗深，後來高衙內被打跑，龐萬春也有事要做，便匆匆離開了。
這兩日做完了事情，龐萬春便來相見，要與楊志交個朋友。楊志也是好客之人，如今他急需發展，無論是朝堂還是江湖人士，楊志都覺得有必要認識，至於可否深交，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龐萬春十分健談，聊起來滔滔不絕，不過，楊志注意到一點，這龐萬春身上掛著一串佛珠，偏偏又有頭髮，是個信佛人士。楊志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了一人，不過他不敢肯定，只得先把這個念頭壓在心底。
兩人聊了片刻，龐萬春道：「楊兄，你得罪了高俅，可要小心，這兩日，可有不少人在外監視呢。」
楊志拱手，道：「龐兄費心了。」心中卻對龐萬春有了提防之意，龐萬春說高俅派人監視，這人何嘗不是在監視？不然他何以知道的如此清楚？心中雖然提防，楊志卻沒有表露出來，臉上依舊帶著笑意。
龐萬春雖然察言觀色，卻發現看不透楊志，只見他臉上微笑著，似乎接受了自己。龐萬春略作沉吟，道：「高俅乃是小人，不可不防，楊兄若是有需要，龐某願意略盡綿力！」
「若有需要，洒家一定去尋龐兄！」楊志說道。
兩人聊了片刻，龐萬春見天色已晚，便站起身來告辭而去。楊志送他到了門口，叮囑了一番，這才慢慢踱步回到屋子，這時他已經猜到了一些，不過不敢確定，還需要時間來證明。
如今對於楊志而言，與楊戩的合作才是最為重要的，次日，楊志早早起來，照例鍛煉、吃早餐。辰時末，周業匆匆趕來了，他找到了幾處房子，供楊志參考。
周業一共有五處宅子供楊志選擇，其中三處宅子是在南邊，屬於外城，靠近汴河，就價格上來說，自然要便宜一些，其他兩處都在內城，一處在甜水巷靠近汴河的地方，另一處則在右一廂，這裡離天波府不遠，價格卻最高。
楊志看了，首先排除了外城，他的想法還是要在內城，畢竟這裡才是整個開封最為繁華的地段。
內城中，楊志決定先去看位於甜水巷的宅子，按照周業所說，甜水巷的這處宅子面積比右一廂的要大，相對划算一些。兩人走出客棧，周業已經準備好了馬車，上了車，便直奔甜水巷。
甜水巷位於內城南部，屬於左二廂的地界，有第一、第二、第三甜水巷，汴河從甜水巷南部呈現東南走向緩緩流過，在第一甜水巷轉彎向南。甜水巷南部有汴河大街，與汴河平行，這條大街足足有七八里長，十分繁華，不比左一廂的礬樓街差多少。
馬車沿著汴河大街緩緩而行，周業攤開地圖，繼續為楊志講解，甜水巷的這所宅子是屬於一個張姓商人的，因為資金周轉不靈，只能變賣了這所宅子，因此價格比較低。
說是低，只是比較而言，整個開封城有將近兩百萬的人口，這樣的規模不要說在大宋，就算在後世，也是大型城市。所以，開封府有一套嚴格的規定。
一說到規定，周業頓時想起一件事情來，那就是買房要有擔保。
在大宋，有主戶與客戶之別，簡單說，主戶就是本地土著，或者是在本地有房產的百姓，至於客戶，則是從外地來的，在本地沒有房產的百姓。開封城寸土寸金，主戶想要再購買房產，就會交更多的稅，為了避稅，他們使出各種辦法，最為常見的是虛報。
客戶想要購買房子變成主戶，就需要本地主戶的擔保，才能購買房子。開封的客戶一般劃分為五等，有著自己的標準，像剛來開封的百姓，便是五等，這等人想要買房就需要擔保，若是考取了功名，無論文武，就不需要擔保。這種制度對租房的要求更為嚴格，等級不同，租房的大小就不同，按常理，像楊志這種剛來開封的，就只能租一間房。
周業雖然有自己的門路，但甜水巷的那宅子佔地足有五畝，是一棟三進三出的大宅子，要知道，這是在開封城的內城，寸土寸金，就一般的百姓而言，這樣的佔地面積已經不小了。
周業擔心的是，楊志沒有擔保，這樣大的房子他就沒有資格購買，即使是有錢也不成。
關於這一點，楊志並不擔心，他是武舉的身份，更有楊戩作為後台，購買這區區五畝的房子是有資格的。兩人說著的時候，馬車就在第三甜水巷停了下來，這是一處靠近汴河邊上的房產，遠遠看過去還算不錯。
周業在前帶路，楊志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這是一片密集的住宅區，偶爾能看見百姓走動，楊志皺眉，這地方地勢不錯，可是百姓不多，似乎住的人不多。
宅子的主人叫做張啟元，是個商人，主要是賣些金銀珠寶之類的女人用品，按道理，張啟元不會虧本，但由於去年購買了大量的藍田玉，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錢財。偏偏這一次瞎了眼，藍田玉都是假的，讓他虧了足足有一百萬貫。
一百萬貫的損失讓張啟元無法承受，他想盡了一切辦法，最終還是無法挽回損失。損失拿不回，張啟元還欠其他商人的貨款，加起來足足有兩萬貫，若是在平時，這兩萬貫對於他來說，不是難事，可是現在，一錢逼死英雄漢，他只能把家中的財物一個個都賣了。
張啟元給楊志的價格十分優惠，五年前，他購買這座宅子的時候，平均一畝地花費了六千貫，換而言之，他這棟三進三出的五畝宅子，就需要三萬貫。張啟元為了儘快籌集到足夠的錢還錢，所以只開出了兩萬貫的價格。張啟元這就虧了本，當初買宅子的價格可是五年前，五年過去了，這價格至少會漲一倍。
楊志見他十分心焦，心中倒也同情，不過，同情不能解決問題，楊志一路走來，這邊的人不多，就讓楊志心生疑惑了。
「張員外，按道理，你這個價格相當優惠。洒家再討價還價那就有些過了。但洒家有一點疑問，還望張員外能解惑。」楊志問道。
張啟元有些焦急，道：「楊武舉請說。」他已經通過剛才的談話知道楊志是個武舉，因此這麼稱呼著。
「這裡靠近汴河，尤其是在汴河大道上，地理看起來不錯。汴河大道兩邊，也是商鋪林立，可是為什麼，越靠近東南，商鋪就越少？」楊志問道。
張啟元心中一突，眼皮微微一跳，乾笑了一聲，道：「不瞞楊武舉，這一帶都是商賈、達官貴人投資所用，因此住的人不多。就算是老朽，也不常在這裡住。」說著，張啟元嘆息了一聲，道：「不過以後，恐怕這樣的房子老朽也住不了了。」
楊志心中暗想，張啟元的話有一定道理，可是不能完全相信。從古至今，哪怕是在楊志身處的後世，中國人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喜歡囤積大量的財富，家中的財富越多，心就越安。這主要表現在買田買房囤積錢財等方面上。汴梁城寸土寸金，自然也有人炒房，可汴河大街長達數里，從第二甜水巷往西，商鋪林立，人也比較多，但第一甜水巷這邊，人口銳減，商鋪也少了一半，看起來還不如外城有的地方繁華。這裡面一定有貓膩。
楊志想著，張啟元見他猶豫不決，道：「楊武舉，老朽這也是被逼到了絕路，不得不如此。這樣吧，老朽退一步，一萬八千貫，不能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