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梅舞(3)
舒培拭淚道:"其實也不是她名字,胡小姐跟著大帥,也略學了一點武藝,曾說最佩服的便是那些燕趙俠士,所以替自己取名叫作燕俠。"煙湖道:"將軍好像很了解胡小姐?"舒培含糊笑道:"在兵營里,都傳說胡小姐長得天姿國色,但是總沒幾個人見過。她的故事,都是大家傳來傳去的,當兵的么,不聊些閑話怎麼過日子呢?"煙湖又問:"將軍也沒見過?"舒培道:"見是見過,就是逃亡那次了,不過她母女為防萬一,用鍋底灰塗黑了面孔,我便是與胡小姐走個面對面,只怕也認不出,想要大海里撈針,談何容易啊?"煙湖便也嘆息一聲,又問:"那如果將軍找到小姐,又待怎樣?"舒培道:"她是大帥遺孤,是我半主。如果天可憐見,讓我尋到胡小姐,必竭我所有,奉養於她。"說著,酒勁重新湧上來,口齒漸漸含糊,重複睡去。煙湖將手伸進被子里替他將中衣解了,然後坐在一旁,手托著腮,眼珠兒不錯地盯著看了半晌,眼圈兒由不得又層層地紅起來。抹了淚,咬一咬牙,掀起被子一角來,靜悄悄躺下來偎在身邊,半晌無語。舒培雖然不懂,也不由得感動,忙挽起她說:"賴福生已經擺了席請了酒,只等三台酒後,便要娶你,你怎麼......"煙湖止住他說:"現在不方便,他日你自然知曉。"舒培見夏煙湖行動言語里總是透著一股子古怪,若說虛張聲勢,但她態度高貴,舉止清華,卻又不像,心下著實沉吟。煙湖也不再言語,只依偎著他,默默坐著。天一點點地放亮了,床上寶藍色的緞子被面泛著湖水一樣的光,舒培和夏煙湖擁被坐著,聽到窗外依稀雞鳴狗吠,遠遠踏霜而來,都覺心下滄桑,感慨無言。又坐了一刻,舒培穿衣起來,說:"昨晚唐突姑娘,明日必備金前來......"不等說完,煙湖卻又止住,道:"昨夜將軍酒醉,在我外間隨便歇得一宿,除我姐妹並無人知,將軍也不必懸於心上,以後大家見面,只當無事才好。"十四娘聽了,直如轟雷電掣一般,三魂去了兩魄,半晌方回過神來,哭道:"女兒呀,你可害死我了。你這是什麼糊塗油蒙了心了,做出這樣沒天理的事來?你明天就要做賴大帥的人了,有幾個腦袋敢腳踩兩隻船?"說著便要跟舒培拚命。封十四娘忙介面說:"那借據我這就拿來還給老爺,舒二爺吃酒的錢也只管我出,只求二爺出個名兒讓我面上好看就是了,不然,我醉花蔭的招牌還要不要做下去呢?"舒培再料不到這件事竟能如此輕易解決,真是意外之喜,正欲告辭,忽然想起下午桃枝兒表白愛慕舒培之心,以及方才夏煙湖說的得饒人處且饒人之語,不禁心有所感,復又說道:"還有一事,要向十四娘討個主意,求十四娘問問桃枝兒姑娘,是不是真心要跟我二弟?若是真心,還請十四娘給個準話,我想替桃姑娘贖身,十四娘允是不允?"說完眼裡只管望著煙湖,見煙湖在十四娘身後輕輕點頭,似有讚歎之意,自覺做了件好事,倒也感慨。十四娘和舒培聽了,都覺有理。舒培也不言聲,站起身向著夏煙湖深施一禮,轉身離去。夏煙湖雖然身不能相送,眼睛卻只管望著,直到他人影兒不見,這才回身躺下,身子側向床里,任十四娘長篇大論,只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