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的漂泊感
他們一無所獲地回到酒店,三個人在酒店的咖啡座上坐了一會兒,想不出小夏會去哪兒,他們所能做的只有狂撥她的手機。現代人其實是最容易聯絡到、同時也是最容易消失不見的,一個人想要躲起來的辦法很簡單,只要把手機的「關閉鍵」輕輕一按,人就像一綹輕煙似的,「倏」地一下不見了。以前喬伊有一個女同學,聲稱自己要到英國留學去了,誰都相信她去了遙遠的地方,但是有一天下午,喬伊在賽特門口意外地碰見了她,她笑著跟喬伊聊了一會兒,說她所謂去遠方不過是把她原來那支手機關了。她為什麼要跟大家開這麼個玩笑,誰也不明白。或許她真的對原來的生活厭煩透了,想要離開原來的生活圈子吧——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或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小夏的手機一直不在服務區。趙楷明明知道不在服務區,可他還是不死心,將信號一次次發射出去,換回來的是冷冰冰的機器的回聲。趙楷說小夏這個人真快把他搞瘋了,你不理她吧,她卻偏偏鑽到你腦袋裡來。想丟開她不管,又不忍心,怎麼辦才好呢?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精神上出現錯亂,還是現實本身混亂不堪,等這場「白色瘟疫」過去回到北京,他一定要跟小夏這種女孩劃清界限,絕對不能再碰這樣的女孩。太煩人了。趙楷說。吃過中午飯,張曉光和喬伊回房午休。趙楷一個人在酒店前的大太陽地里站著。他的樣子看上去怪怪的,以前是多麼高大神氣的一個人,這一下子似乎連身高都矮了一截,整個人都萎靡下去,難道他真的愛上小夏了不成?喬伊從房間的窗口往下看,她看見酒店前面用彩色的磚鋪就成的圓形廣場上,孤零零的有兩個影子,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石膏女神,另一個是英俊男人趙楷。兩個影子就像時間的指針那樣,靜止在那裡,凝然不動。張曉光走到窗帘邊,一隻手摟住喬伊的腰,身體緊貼在喬伊後面,側過臉來吻她的脖子。喬伊把窗帘「嘩」地一下放下來,用手推他的臉,眼睛卻是笑盈盈的,說:「哎哎,現在可是中午呀。」「中午怎麼啦,誰說中午不可以干?」「要干自己干吧,我可不幹。」「那你幹嗎?」「我睡覺。」「我也睡覺。」兩人很安靜地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張曉光的手又摸索過來。喬伊覺得困得要死,房間里的空氣變得黏稠密緻,液體樣乳白,她的胸脯一起一伏,彷彿無法將黏稠的空氣吸入肺里。他很動情地抱住她,他說喬伊我愛你。喬伊說,讓我睡一會兒,我困。張曉光好像並沒有聽見她的話,他條理分明地開始脫衣服,襯衣、長褲、三角褲和襪子,一件件脫下來整齊地疊好,放置在旁邊的椅子上。他的指尖劃過她好看的小腿。她的裙子很短,躺在床上就顯得更短。一個赤條條的男人,半跪在一個衣著整齊的女人旁邊,很像一幅奇怪的油畫。男人很瘦,摘去眼鏡之後的眼睛略微有些變形。他就那麼半跪在床邊,凝視著熟睡中的女人。他以前很難想象她在床上的樣子,關於這個問題,他曾經暗自想過許多遍。現在她就躺在他眼皮底下,他們離得這樣近,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她的身體。這一切是多麼不真實啊,張曉光覺得,他就像做夢一樣。以前想過無數次的事,一下子變成了現實,這都是那場「白色瘟疫」帶來的好處。他再次想起張愛玲那句話來,「誰知道什麼是因,什麼是果?誰知道呢,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他彎下腰去,很動情地親吻她的臉。她的睫毛動了一下,微微睜開眼看了他一眼,睫毛很快又垂下去了。她的放任不管似乎鼓勵了他,他手上的動作變得熱烈起來,輕車熟路的撫摸——他知道她喜歡。女人都是這樣,雖然嘴上不說,但骨子裡都渴望一個好情人,無一例外。果然,她的身體變得柔軟起來。他幫她脫掉裙子,她穿著可愛的三角內褲,身體就像一條美人魚。喬伊微微睜開眼睛,那眼睛里含有明顯的笑意。她好像撒嬌似的對他:「張曉光,你非得在中午——」「非得。」當他進入的時候,喬伊忽然說:「你聽,隔壁好像有尖叫聲。是不是小夏回來了?」喬伊覺得自己就像躺在一艘大船上,在晃動的船體上,她必須抓住點什麼才會感到安全,而張曉光此刻正是她抓住的那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