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魚
遠遠地他們就看見了那條紅裙子,可是那條紅裙子是穿在模特兒身上的,跟昨天小夏買走的那條一模一樣。他們走過去問「魔鬼魚」的女老闆,昨天來買紅裙子的那個女人有沒有來過。女老闆打扮得活脫就像從遊戲《俠客天下》中走出來的女主角,她梳了個很古典的髮型,額頭中間梳一蓬流海兒,兩邊兩條挽成環形的少女髮辮,後面還有一部分頭髮是披散著的,她戴著一條金鎖形的項鏈,穿著交叉對襟的上衣,和古銅色帶雲紋的背心。兩個男人似乎都被她這樣一副古代打扮驚呆了,他們將她盯了好一會兒,以為她是一個走錯了時空的女人。「什麼,你們要找一個來買紅裙子的女人?」古代俠女眨動著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他們提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趙楷用手扯住模特兒身上的那條紅裙子,問:「就是買這種裙子的女人。」「噢,我想起來了,早晨她是來過,不過只呆了一小會兒,就走了。」「沒買東西?」「沒有,她說要把那條紅裙子退了,可是,先生你知道,穿過的東西怎麼好退呢,再說商標也被她撕掉了。」「她走的時候,有沒有說去哪兒?」女老闆微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忽然說:「說是要到鮮花市場去轉轉,對了,你們到鮮花市場去找找看吧,那個人來無影去無蹤,看起來有點兒神道道的。」喬伊覺得這個女老闆才是神道道的呢。他們不知道該不該聽她的話,到昆明的鮮花市場去找找看。喬伊對趙楷說,也許咱們把情況估計得太嚴重了,小夏一大早不過是心情好,出來逛逛,咱們何必那麼緊張呢。話是這麼說,可他們還是去了鮮花市場。那裡堆成的鮮花弄得人頭暈,貨架上是花,貨架下也是花;地上是花,天上也是花。這裡的鮮花像蔬菜一樣,被紮成捆、打成包、成打成打地出售。玫瑰在這裡最便宜,給一點錢可以買上一大把。在嘈雜的人聲中,喬伊聽到身旁的張曉光問她:「你要不要玫瑰?」「這麼便宜的玫瑰,我看就算了。」「我想也是,在這裡玫瑰又不能代表什麼。等回北京我買玫瑰給你。」張曉光這句話就像一根看不見的玻璃棒,它伸到喬伊心裡,用力攪了一下,然後又把它拔出來。張曉光若無其事地在鮮花叢中張望著,還不時拿出相機來東一張西一張地亂拍。喬伊心裡卻一直在嘀咕:現在是在雲南,什麼都好辦。回北京以後怎麼辦?她想起早晨張曉光貼著她臉親她時的樣子,想起他說「好了,寶貝快把衣服穿上,咱們出去吃早餐」時的表情,心情複雜得無以復加。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未來,如何繼續她的節目,如何跟張曉光相處,她與寧浩的關係該……剛才在街上一路過來,喬伊從車窗里看到一家音像店的櫥窗里擺著幾台電視,裡面正在播放「喬伊秀」的重播節目,她坐在那裡侃侃而談。那是好幾個星期以前的事了,現在,由於「白色瘟疫」的原故,這檔節目已被停掉,換上不需要主持人的歷史片回放節目,喬伊很為自己的節目擔心,不知道這場「白色瘟疫」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喬伊驚訝於自己腦子裡想的問題怎麼會一下子說出來。還舉著相機在拍鮮花的張曉光聽到了這句話,把眼睛從鏡頭後面移出來,問:「結束什麼?」「一切的一切。」「這麼說,你是在考慮你和寧浩的關係——」「不,我不是那個意思。」「那你什麼意思?我可不是一時心血來潮,我是認真的,我真的很愛你,這句話說出來可能有點……那個,但我有勇氣說出來,說明我對你的感情已到了離不開的程度。」喬伊站在一大堆香水百合前面。那些嬌艷的花朵無一例外地都戴著套。喬伊眼睛盯住其中的一朵,聲音不大地說:「張曉光,我覺得現在咱們說這些還為時過早,這場瘟疫把一切都打亂了,也許我們都不是原來那個人,我們違背了自己的本意,人在遇到突然變故的時候,往往無法自控,我不知道我幹了些什麼,也許昨天夜裡的纏綿都是一種假相吧,誰知道呢,反正我覺得很假,一切都不真實,我們之間是有距離的,哪怕睡在一張床上,我仍能感覺到你我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鴻溝,我們屬於兩種人。而且你的感情,我也覺得突然,畢竟我有男朋友,我們都好了兩年了,兩年時間不算短,我們連準備結婚的房子都去訂過了,現在,你的突然出現讓我很為難,真的。」張曉光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他說:「這麼說你一直都在騙我?什麼叫昨天夜裡的纏綿都是一種假相?你的話太深奧了,我聽不懂。」兩人正在爭吵之時,趙楷走了過來,問他們找沒找到小夏。兩人同時搖頭。趙楷說:「小夏這個害人精,我被她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