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高賞微,後事默默
建立如此不世之功,書奏朝廷后,丞相、御史都怪罪陳湯、甘延壽兩個人矯制發兵,中書令石顯又因為怨恨甘延壽不娶她姐姐的前隙,乘間攻擊兩個人為國生事招難。由於陳湯本人確實有貪財的毛病,擊敗匈奴后把不少勝利品歸為己有,也為司隸校尉所彈劾,並派人前去按驗審查。情急之下,陳湯上疏:「臣與將士共誅郅支單于,萬里振旅凱旋,應有使者於路上慰留歡迎。現在司隸來審查按驗,是為郅支單于報仇啊。」元帝覺得有理,詔令州縣準備酒食於路勞軍。甘延壽、陳湯回朝後,石顯等人不斷上書二人乘危僥倖、矯制興軍之罪。漢元帝內心其實很嘆賞兩人大功,但漢法嚴厲,因此遲疑不決,賞罰詔令一時間也拿不定。最後,漢朝宗室劉向上疏:「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傷毀大漢國威。甘延壽、陳湯總百夷之君,攬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絕域,斬郅支之首,懸旌萬里之外,萬夷懾伏,真不懼震。立千載之功,建萬世之安,群臣功勞莫過於此!武帝時代貳師將軍李廣利興師五萬,費錢數億,經四年勞頓,僅獲駿馬三十匹,武帝仍不錄其過錯,封拜軍人共兩侯、三卿、二千石一百多人。現在甘延壽、陳湯不勞漢師,不費斗糧,斬郅支之首,功高百倍於貳師將軍。應該高官厚爵,以獎有功。」於是漢元帝拜甘延壽義成侯,陳湯關內侯,各食邑三百戶,另賜黃金百斤。甘延壽不久病死。漢成帝即位后,從前詆毀他們兩人的匡衡等朝臣又復奏甘、陳二人盜收康居國財物,陳湯被免為民。後來,陳湯又犯事下獄當死,因前功被免貶為士兵。十多年後,西域都護段會宗為烏孫兵圍困,上書告急,希望朝廷徵發敦煌士卒救援。當時的丞相王商、大將軍王鳳及百官商議數日也做不了決策。王鳳最後對漢成帝說陳湯對西域事了解很多,可召見問他的意見。陳湯在攻打郅支單于時患上嚴重的風濕病,雙臂都不能伸屈。皇帝召入后免其拜禮,把段會宗的告急文書給他看。陳湯久廢在家,一肚子怨氣,辭訴說:「將相九卿都賢達聰明,小臣區區一個殘廢人,不值得問我國家大事。」成帝說:「國家有急,您不要推辭。」陳湯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看法:「臣以為肯定沒有什麼事,敵圍自解。」成帝問其原因。陳湯說:「胡兵五個才能當一個漢兵,因為他們的兵器質量不行。最近聽說他們的鑄造技巧已效仿漢人得以改進,仍然是三個當一個。現在包圍段會宗的烏孫兵人數不足戰勝漢軍,又不能久攻,不出五天,當有好消息傳來。」四天之後,段會宗疏奏果然送到,報告敵圍已解。由此,大將軍王鳳上報皇帝以陳湯為從事中郎,參決軍政事宜。從陳湯一席話中,可以想見當年的漢人是多麼壯勇,身高馬大的「胡兵」手執利刃,三個人僅僅能敵一漢軍。孰料到了南宋末期,數萬宋軍乘人之危,攻擊幾千被蒙古打敗的金國兵,反而又被這些殘卒敗兵所打跑。陳湯復官后,老毛病又犯,常常受人金錢為人作奏章。後來王鳳的政敵成都侯王商執掌朝政(王鳳王商雖為兄弟,但權力之爭使父子兄弟水火不容。另,此王商不是先前的丞相王商),又指奏陳湯惑眾不道和大不敬之罪,貶至敦煌。敦煌太守奏:「陳湯先前親誅郅支單于,威行外國,不宜近邊塞。」朝廷又把他遷到安定安置。最後,還是議郎耿育上書皇帝,稱「陳湯老棄敦煌,正當西域通道,令郅支遺虜所笑!至今奉使外蠻者,未嘗不陳說大漢誅殺郅支單于的國威。朝廷現在貶竄功臣,使其死無其所。今國家既無文帝累年節儉富饒之畜,又無武帝梟俊擒敵之臣,獨有一陳湯耳!」書奏后,陳湯得於回歸長安家中,不久病死。大英雄榮耀一時,大半生落寞,畢竟是節行有虧,不能善始善終。思及種種,反倒覺得他是個真正立體的人,有功有過,能喜能憂,千載之下,凜凜猶生。正是:「寒日征西將,蕭蕭萬馬從。吹笳覆樓雪,視纛滿旗風。槍壘依沙迥,轅門壓寨雄。燕然如可勒,萬里願從公。」